10莉莉

    顾青辞没有抱抱她，更没有安慰她，他只是深色如常地命令道：“过来。”

    女孩小跑到他身边，像个急切归家的旅人。

    顾青辞双手支在膝上，微微弯下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不住哽咽，琥珀色的眼睛被洗得水亮：“嗝……我没有，没有名字。”王雪娥从来用喂来叫唤她，而许多人叫她妓女的孩子。她没有可以用来称呼的名字。

    顾青辞没有询问原因，似乎对此毫不感兴趣。

    他看着女孩和他相同眸色但比他更亮更干净的眼睛，脑海中不知怎的想到了温室里的百合花——娇娇小小的一朵，干净洁白的花瓣被花萼轻轻托起，羞答答的绽放着，纯洁的处子的模样。

    “莉莉。怎么样？”

    “莉莉……茉莉的莉吗？”她哭得睫毛湿透，眼角还挂着泪珠。

    “对。”

    “好！”

    莉莉，顾莉莉，她好喜欢这个名字。她想告诉全天下，她终于有名字了，她不禁把这话说了出来。

    顾青辞笑了，眼里情绪淡淡的，嘴角弧度刚刚好：“喜欢就好。”

    顾青辞的电话响了，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开电脑，“好，调查好的资料你直接发给我，会议文件你明天之前打印好。”

    他挂断电话，对莉莉说：“我待会需要回公司，陈秘会来接你回去，需要什么和保姆说，后天可以就学。”

    莉莉还没从巨大的喜悦中缓过来，又被这么一大段话砸的晕晕乎乎：“好……爸爸要走了吗？”她好舍不得，才见了一个下午。

    顾青辞穿外套的手一顿，他还没适应这个称呼。一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结婚更是想都没想过的人，突然多了一个九岁的女儿，直接跳过了结婚怀孕的重大阶段，让人完全没有实感。

    “对，工作上的事有点多。”以及查看莉莉身世的资料。

    中午才冒出的孩子，过几个小时就查到了资料，只能说顾氏人人才之优，人脉之广。

    莉莉突然问：“爸爸会惩罚何哥哥吗？真的不是他的错，是我求他带我来的！爸爸不要怪他，要怪就怪我吧！”

    小姑娘还挺勇，担起责任来面不改色，义正言辞。

    顾青辞的笑转瞬即逝，莉莉痴痴看着。

    “哦？”

    莉莉憋红了脸：“爸爸罚我洗衣服做饭做卫生都可以！想罚多久就罚多久！”她拿出了她的看家本领，语气颇有些骄傲。

    顾青辞笑出了声，他简直不能想象这个孩子拿起比她还高的拖把是什么样子。

    “爸爸！我可以！”从嘴里蹦出的话语带动鼓鼓的脸蛋不断变化着形状，看起来弹性十足。

    顾青辞不禁伸手两根手指，一捏，软肉乖乖地凹陷下去，任他揉搓。

    果然很q弹。他想着，忍不住又捏了几下。

    “爸爸。”莉莉轻轻唤了一声，身体却完全不反抗，和她的肉一样乖巧。

    玩了一会，顾青辞才放下手，快速穿完外套，交代道：“一会陈秘就过来了，你待在这，不要乱跑。”

    “好。我会乖乖的。”

    顾青辞推门走了。

    莉莉目送他的背影远去，最后乓得一声被门隔在墙的另一边。

    她走到男人原先坐着的位置躺下，想象自己趴在男人的膝盖上，男人的手掌很大很宽，轻轻拍在她的背上。

    爸爸。

    找到父亲的喜悦感逐渐消退，头脑逐渐清醒。她突然发现一些不容忽视的东西，顾青辞似乎，并不对她的到来感到开心。他神色淡淡的，就好被迫收养了一只朋友家的猫。

    是她的错吗？一向被别人灌输都是自己的错这种思想的孩子总是最先把刀立向自己。

    莉莉觉得自己错了，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是她不该来打扰顾青辞的生活，还是她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自私，随随便便求何路远帮忙，害何路远被罚；又擅自来找顾青辞，让他徒增负担。

    她自我厌弃着，可是又有一个声音在心里轻声说，我也只是怕疼，只是不想死而已，我也……想要幸福啊。

    莉莉闭上眼睛，四肢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叩叩。”门外传来叩门声。

    莉莉惊醒，跑过去打开门：“请进。”

    “你好，我是陈秘。”

    来人是一个身材凹凸有致，长相成熟的大姐姐，紧身的白衬衫包臀裙完美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让人看了血脉喷张。

    “你……你好。我是莉莉。”

    陈秘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递给莉莉：“这是顾总向医生拿的药，顾总还说，记得按时涂。”

    莉莉心下一暖，向女人甜甜一笑：“好，谢谢姐姐。”

    陈秘似乎是个冷淡的性子，她推推眼睛，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带你回去。”

    陈秘向前走，示意她跟上。

    “是去爸爸家吗？”

    “对。”莉莉迈着断腿啪嗒啪嗒地跟着。

    到了地下停车场，司机早已候着了。

    陈秘一手帮她打开车门，一手按在车顶上防止她撞头。

    莉莉看了一眼驾驶座人的脸，一个方脸的中年男人不是原先那个司机。

    陈秘给莉莉系上安全带，然后降下车窗通风。

    “开车吧。”

    “诶，好哟。”司机带着浓浓的方言腔回答。

    车子平稳上路，车窗外风景极速地向后退，只留下几缕残影，让人看的不真切。

    司机大叔似乎特别喜欢小孩子，等红等的间隙，逮着莉莉问问题：“小朋友几岁啦？？”

    “九岁了。”莉莉奶声奶气地乖乖回答。

    “哟，真巧，我滴儿子也九岁啦。他在老家念小学，三年级哩。”

    “我也念三年级。”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顾莉莉。叔叔？呢”她从来没有正常地和这个年纪的中年男女接触过，一点也不觉得烦，感到新奇的同时暂时把烦恼抛到了脑后。

    “我叫刘海，是职业司机。嘿嘿，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呀？”看来司机叔叔不仅很喜欢小朋友，而且很有一颗童心。

    莉莉的大眼睛转了转：“我爸爸是……”

    “刘哥。”陈秘打断了　她的话，眼里有冷意，“本职之外的事不需要你操心。”言下之意就是管好自己的嘴。

    刘司机一抹冷汗，尴尬一笑：“对不起啊大妹子，我看这小姑娘可爱……”

    陈秘没有说话，把头转向窗外。

    绿灯亮了，车子继续行驶。莉莉抿着嘴，感觉有些失落。

    不知道穿过了第几个红绿灯，车子终于开进了一条宽敞无人的林荫道，路上行人很少，多是跟他们同样行驶的车辆。

    莉莉挺直背部，双臂紧紧环着怀里的药。

    要到了吗……

    她非常紧张，呼吸都急促了起来。顾青辞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他家里没有其他人，这么重要的问题，她居然忘记提前问问何路远！

    她偷瞥一眼看着窗外风景的陈秘，勇气霎时像破了洞的皮球噗噗噗地飞走了。

    她应该说什么？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抢你的爸爸，可是他也是我的爸爸。”不行不行，太强硬了。

    “我错了，只要你不打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行不行！

    身体突然微微前倾，接着又贴上后坐。

    原来是到达目的地了。

    “到了。”陈秘打开车门下车，然后从走到另一边帮她开门。

    陈秘感觉非常疑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手里的小手一直在抖。

    莉莉两脚站定，不觉颤三颤。

    她抬头，咽了咽口水——眼前是三栋的现代化小别墅，大理石台阶两旁独立的小花园，带着一个全玻璃温室。

    陈秘按了门铃，不一会，就有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从别墅里出来。

    “有什么需要和保姆说，顾总大概晚上回来。”陈秘低头对丽丽说，“那我先回公司了。再见。”

    说完就毫无留恋地上车了。

    莉莉透过半开的车窗看见刘司机对她笑了笑。她微微一愣，直到车子开出去才反应过来。

    “叔叔再见，大姐姐再见！”

    保姆走过来打开门，微微倾身：“莉莉小姐，快进来吧。”

    莉莉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浑身都感觉不自在。

    她连忙摆摆手：“我不叫莉莉小姐，我叫莉莉。”

    保姆微微一笑，“我是顾先生雇的家政，您叫我王妈就好。”

    王妈牵着莉莉的手边走边说：“来，小心台阶。”

    “您把袋子给我就好。”

    “谢谢。”

    王妈接过袋子：“房间已经给您准备好了，就在顾先生卧房对面。晚饭已经快准备好，您有什么喜欢的菜可以和我说说。”

    莉莉摇摇头：“没事，我不挑食，王妈你准备爸爸喜欢吃的菜就好。”

    “顾先生不常回来，家里多时就您一人，我准备您喜欢吃的也是先生的意思。”

    莉莉停下脚步，诧异道：“王妈，爸爸他……其他孩子不住这里吗？”

    王妈一愣，笑了：“先生还没结婚，哪来的孩子。”语罢，又想起了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您……”

    莉莉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没有注意到王妈的道歉。

    原来，顾青辞只有她一个孩子——唯一一个。

    心尖都不禁泛起了丝丝甜意。

    “小姐，请进。”

    莉莉四处环视这个陌生的环境，这将是她未来日日居住的家。

    阳光正好，不烈不暗，温温柔柔地铺撒了一地金光。

    巨大的落地窗，纯白的地板，黑色简约的家具，干净整洁甚至可以说是空荡的摆设，每一处都很符合顾青辞给人的感觉。

    一想到顾青辞可能曾坐在那个沙发上看过书，在餐桌前用餐，踏着拖鞋或光着脚走过这里的每一寸地板，她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这是爸爸的家，到处都有爸爸生活的痕迹，这也将是我的家，我和他两个人的家。

    真好。她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