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

    都是一个祖宗的，固然有几个刁难，陆元也没磨多久，就是累，这几天跑下来，他身心俱疲。

    “七叔公，我走了，到时候全家来家里喝喜酒。”

    从院子里出来，陆元脸上的笑瞬间换上不耐，他松了一口气，这几天走了五十多家，可把他累惨了，好在这是最后一家了。不对，陆元猛的想到什么，还有一家没去，还有他老丈人那家没走呢。陆元不想去，季水肯定也不想回去，想到他们把季水卖了，他就一肚子气。季水在家的时候，肯定也是过得不好，陆元一说起那家，季水脸都变了。不想去也得去啊，还得买点好东西去，明日约季水走一趟吧。

    “阿水，别不开心了，来笑一个。”

    陆元双手提着东西，没办法牵季水的手，从知道要去娘家，季水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陆元，我不想回去。”

    季水想起以前，就有些抑郁，他一点都不想看到家人。

    “他们对你很不好吧”

    季水笑笑，想到以前，心里就苦得发涩。

    “家里没我的房间，五岁起，我就睡在牛棚，家里的活计跟田里的活计，样样都做。说出来都想发笑，莫说吃好吃的了，就是饭桌我都上不了，他们吃剩下的，有我就能吃一点，没有，我就得饿肚子。”

    “他们把我养到16，就想把我嫁了，但长期的饥饿跟劳累，我看起来才十二三岁，根本没人要。他们担心我就一辈子赖家里了，后面我才好过一点，能勉强吃个半饱了，到了十八，就把我卖给了李石青冲喜。”

    陆元听着火就往上冒，他没想到，这季父季母，竟然这样对季水。奴隶干活还能吃饱饭，季水活得连奴隶都不如。

    “我以为嫁了人日子能好过一点，开始的时候确实比以前好过了，活虽然还是那么多，至少李石青吃不完的东西，我能偷偷吃掉。他一死，我的日子还不如在娘家的时候，虽然李二丫想卖掉我，但我挺感谢她的。她把那个老太婆带走了，我一个人过，虽然苦了点，但没人骂我，活计也没多到我承受不起，吃得不好，至少管饱了。”

    “阿水，放心，你以后再也不用过那些日子，我会好好对你的。我告诉你啊，我做饭可好吃了，我们那边的菜花样繁多，你肯定没见过，以后我都做给你吃。”

    看着陆元认真的样子，季水也笑了，陆元家里条件好，还是真心喜欢他，以前的日子，只是以前了。

    “好！”

    季家住的位置颇偏僻，他们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陆元还没上去敲门，门猛的从里面打开来。一张沧桑满脸怒容的中年人从门里冲了出来，也没看清人，拿着手里的木棒就要打人。陆元吓了一跳，一时惊怕的腿都软了，后面的季水上前一步，直接抓住了木棍，这一打要打实了，非头破血流不止。

    “贱种，你还有脸回来！我季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你男人死了你怎么不跟着去死，非要乱勾搭男人，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贱货。”

    陆元一听火气就上来了，还不待他发作，季父倒惊得往后退。他是要打季水，一看棍下是秀才爷，吓得松了手。季水抢过，丢在了一边。跟在后面的季母也是一脸怒气，却看到他手里提的东西，瞬间笑颜如花。

    “哎呀，是女婿来了啊，快进来。大海，快把你爹拉住，他真是老糊涂了，死要面子，咱们别理他。”

    一边的季大海看懂了母亲的眼色，急忙把他父亲拉去房间里说话。陆元心里不爽，他面无表情的进了门。

    “娘”

    跟在后面的季水不咸不淡的喊了一声，季母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冷淡，双眼放光的盯着他手里的礼物。陆元随手把他放在桌子上，四处打量着。虽然有个小院子，但这房子却不怎么样，除了主屋是瓦房其他二间房子只是简单的土胚房。屋里物件也少得可怜，板凳都有好几个是缺胳膊少腿修补的，寒酸得要命。

    很快脸色难看的季父跟大儿子出来了，坐在门口门栏上也不说话，旁边的季大海倒陪了一个笑脸。

    “阿水啊，别怪你爹激动，这些日子，外面传得有些难听了。你也知道你爹的脾气，保守又古板，哪里能听得这些话，你别跟他计较呀”

    季水没有开口，他心里又气又恨，只是外面传得不好听，他父亲不问缘由就想打杀他。当木棍向着陆元去的时候，他的心都快停跳了，还好自己抓住了。他淡淡的看了和事佬的娘，心里更是讽刺，对方根本不是关心他，只是看着陆元有钱而已，当初卖自己，还是她出的主意。

    “哼，还是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我来是为了我跟季水的婚事来的。”

    陆元开了口，他知道季水心里憋闷，不想跟他们说话，自己是季水男人，那就由他来说。

    “你们是季水父母，养育他长大，我也不会无视这些礼节。”

    他把桌子上的礼物朝季母推了推

    “我也不会亏待你们，这些是我的心意。”

    季母伸手去拿，她很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但这不合礼数，只好放在一边。想想也不是差的，但这可满足不了她，这秀才爷现下被季水迷住，非要娶他，不多拿点，怎么对得起自己呢。因为家里太穷，能嫁的自然嫁了，可季大海还没娶到媳妇儿呢。刚好说了一个差三两银子，季母准备在这个冤大头上拿。

    “女婿，阿水能嫁给你是他的福气，我们自然是想同意的。但是你也看到了，外面传得难听，我们要这个脸啊。”

    陆元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势利的总比古板的好说话。幸好季母在家像个做主的，要依着季父的性子，他今天肯定要见红，主要是娶季水的事情，绝对会打水漂。

    “呵呵，外面传什么样让他们传去，尽是酸语，不用理会。”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畜生，我这几天连门都不敢出，脑门都快被人指烂了。作出如此败坏门风的事情还有脸跑过来求我让你嫁人，我告诉你，没门，我不同意，你给我守着李石青，这辈子你甭想嫁了！”

    季父又跳了起来，指着季水就开始骂，陆元气得青筋直冒，他忍无可忍的使劲拍了下桌子，自己心尖尖的人被这样骂，他是一句也听不下去。

    “够了！伯父我懂你的意思了，你不就是想把季水赶出家门吗？！伯母，你话里话外都是想要彩礼，这里有十两银子，以后他跟你们家里没关系了。”

    不顾他们呆愣的样子，陆元掏出怀里的钱，丢在了地上，他实在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搞不懂自己为啥要跟他们说那么多废话，事情好解决得很。

    “我来只是知会你们一声，季水是一定会嫁给我的，你们要来喝杯酒水，我很欢迎。你们来闹事，就掂量掂量自己，看我陆元是不是好欺负的。拿着钱把嘴给我闭严实了，敢再来我们面前闹，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惹恼我。”

    陆元牵过季水的手，直接走了出去。二人走在田埂上，半天没有说话，还是陆元打破了沉静。

    “真是烦死了，你父母真是奇葩，一个死古板一个势利眼，真是绝配。跟他们就说了几句话，我都受不了，真不知道你以前过得什么日子？”

    “刚刚，好厉害，你刚刚很帅。”

    陆元脸一红，他羞得不敢看季水。

    “是吗？哎呀，就是太生气了，他真以为我好欺负啊，我可凶着呢，量他们也不敢再出来跳。”

    季水有些惊讶，陆元随便说二句狠话就能镇住他们？但他有些心疼银子，那可是十两银子，他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就是李家买他，也才二两银子而已。

    “真能让他们消停？”

    “当然能啊，他们就是欺软怕硬，只能在家里横的废物，况且我还拿了那么多钱给他。”

    “是啊，为什么你拿那么多钱给他们？我心疼死了。”

    “我的钱当然不是那么好拿的，以后他们敢惹我，我就报官，说他们抢我的钱。到时候，大人肯定是信我的，送他们去做几年牢还不轻而易举的事吗！”

    季水惊讶的捂住嘴，难怪陆元要给十两那么多，如果他们不闹，这钱也算给他们做了了断费了，要是敢作死，那钱就是送他们上路的刀了。季水毫不怀疑陆元的判断，他的大哥等着钱娶媳妇，这钱肯定是急需要的，而突然拿出来那么多钱，自然是陆元才有的。如果以后陆元咬死了是季父拿着棍棒胁迫，那也是说得过去的，一个是穷农，一个是有身份的秀才，该信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陆元，谢谢。”

    “没事，事情办好了，就差一个黄道吉日，你就是我的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