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海底列车

    我们五人回到学姐第一天带我来的室内码头，那艘潜水艇经过四天的摆放，周身都已干涸。

    “这边。”若轩朝左边带路，冲我们招呼。

    花花一直盯着我和安相握的手，挤到身侧抱住我胳膊撒娇：“人家也要牵手手。”

    安瞄了一眼花花，微笑不语。

    左边的墙面有一道与白墙颜色相近的门，如果不细看门缝，基本就会和墙混淆。

    旁边的掌纹检测仪亮着红光，提示来访者展示权限。

    “这扇门最高权限只有本体才能开吧。”若轩摸着下巴探究道。

    时雨思考片刻：“我们克隆人虽然与本体外貌基因一致，但掌纹不一样。”

    “能不能输密码呢？”

    “一号，你和本体最接近，回忆一下本体知不知道这个密码，过来输密码试试看。”

    时雨让出空间叫花花过去。

    “好吧。”花花恋恋不舍地放开胳膊，上前进入两人之间。

    我在身后只听见虚拟键盘按键音。

    第一次输入，滴滴两声，显示了错误音效。

    “我模模糊糊记得不是这个，好像是那个糟老头女儿生日做的密码。”若轩提醒她：“具体是多少记不清了。”

    “啊，那个姐姐的生日啊，我记得！”

    第二次输入，清脆的叮咚声响起，金属门向左打开。

    “噢噢！”

    打开门后，花花兴奋地握紧拳头：“我想起来了！这里面是海底列车对吧？！”

    海底列车？似乎在教科书上看到过类似的科学幻想，全世界现在并没有十分普及，但不代表不存在。早该想到既然能在深海处建立这么庞大的一个基地，那么海底列车对那些科学家们来说应该也不算难事。

    “看你这兴奋劲。”时雨满脸宠溺，她心里大概也宠着花花自己却浑然不知。

    迈入大门后仿佛进入新天地，那道墙将基地与车站分为两个不同的世界。偌大的车站里也如陆地上般修建一道长长的铁轨，两侧是行人站台。头顶覆盖着半圆形透明材料，海水一点都浸不进来。

    流线型电车安静停留在轨道上，落满灰尘昭示它已被冷落很久。

    若轩摸到门边电闸，打开铁门将把手一把拉下。

    只听震耳欲聋的机器启动声响起，管状隧道每一节衔接圆圈处都按顺序接连亮起白灯，可看见白光延伸到深处的黑暗里。宛如深海里引导的精灵，也像游荡的水母。

    “这是什么原理制造出来的？安，和我解释一下嘛。”

    安缓缓道来：“海底列车全名海底真空隧道列车，也是磁悬浮列车。”

    “那这个透明管道呢？”

    “真空管道，为了减少空气阻力提升列车速度。”

    时雨一靠近列车入口，热感应检测到生命体自动打开车门。

    “上来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踏上列车，作为成年人的若轩和时雨亦然自告奋勇冲到驾驶室。

    两人对着操作盘开始琢磨。

    “本体开过这辆车吗？你还记得她是怎么做的不？”

    “有大致印象，毕竟好久没开了，我的记忆力也不是那么好。”

    “这难办了，我也记不到。”

    “你天天忙健身，能把什么放在心上。”

    这两个人好端端的又像是要开始吵架。

    我连忙打断她们：“暂停，你们两个能不能好好说话。花花还记得吗？”

    “车我不敢乱开，因为怕出什么事怪我身上，所以没详细记。我还小，没有她们两个的胆量。”花花无奈耸耸肩。

    求助的看向安，安也摇头表示否认：“我是最后诞生的，本体开这辆车的记忆应该是在我出生之前，我没有这段记忆。”

    “那没办法了，我来吧。”

    时雨在操作盘点了几个按键，列车突然前后震动一下。

    几个人随着余震差点站不稳。

    若轩着急地大叫：“喂，你别瞎搞啊，我们几个人的命都捏在你手里。”

    “我记得的，就是这样开动，只不过这车好久没运行，稍微有点卡。”

    在呜呜震动声中，场外的景色开始往后退去。

    “车开了！”

    这意料之外的成功运行使花花欢呼雀跃，眼里闪烁激动的光芒。

    “我的天，吓死我了。”若轩倚靠在操作台上长呼一口气。

    安和我拉着花花落座，生怕她太过高兴到处蹦蹦跳跳而受伤。

    “时雨，车是全自动的吗？你不用全程看着？”看见时雨走出驾驶室，好奇这辆车是否也是那么先进。

    “嗯，我定好了终点，因为不赶时间，慢慢欣赏风景吧。”

    时雨刚到对面坐下，车厢里就响起悦耳的广播前奏。

    原以为是知性的女性音提醒乘车注意事项，没想到是若轩略显欠揍的嗓音从中传出。

    “喂喂，咳，尊敬的各位乘客，欢迎乘坐我也不知道去哪号列车，因为本体记忆久远记不清，本次的终点站为听天由命……哈哈。”

    时雨的脸马上黑成碳，冲回驾驶室。

    广播里的若轩依旧在胡说八道：“为了让乘客们有良好的乘坐体验，将由本列车长亲自给大家高歌一曲活跃气氛，三！二！一……咳噗！”

    这吃痛音以及背景细微的锤击声，很容易就让人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花花在一旁笑得打滚。

    “乌鸦嘴说什么呢，你不知道坐车和飞机都忌讳这种事吗？什么叫听天由命。”

    “哎呀我就开个玩笑。”

    广播里实时转播两人的吵架。

    “我看你就是缺心眼，把广播给我关了！”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后，空灵机械的女声真正开始播放这辆列车的信息。

    “欢迎乘坐自由号海底列车，本次列车号为ZX3148，全程41公里，预计到站时间为19分钟，下一站，水下博物馆。”

    水下博物馆？就是之前听过的新闻里播报着有位雕塑家在海底举行过的艺术展览，将众多雕像下放到海底供展览。

    播放完毕，音乐变成了我最喜欢的车载house类型，鼓点与低音贝斯的配合天衣无缝。在车上听着原本就为此而生的音乐，不由自主抖动起腿，心情舒畅的跟随哼唱。

    “琳，你很开心吗？”

    安偏过头询问道，也许是我摇头晃脑的奇葩行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啊，好久没那么放松了。安，我在陆地上每天都被无穷无尽的工作压榨，人际关系也好难维持。如果没有学姐在身边，我一个人早就被压垮了吧。”

    这辆车放行李的架子上方广告位居然贴满了各类鱼类的科普，寓教于乐做得真是不错。我一边仔细欣赏介绍一边回答安的话。

    “我看你一直在笑，不管是陆地上，还是来这里，都一直笑着。到底有什么高兴的？”

    “没什么高兴的事啊。只是觉得不管我笑不笑，生活也不会改变，与其每天冷着一张脸无精打采遭人厌烦，还不如笑着，因为……”我指向窗外的蔚蓝与车厢：“我有喜欢的东西在这里。向往自由的大海，喜欢的音乐，陆地上还有很多没有做过的事，我都想去做。”

    “以前不知道你们存在的时候，我只是想和学姐一起尝试没经历过的东西。但是那天晚上安和我交心后我下定决心了。你们是人，有权利享受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既然经历过痛苦，一定对陆地上普通的生活感兴趣，不会再去有什么不甘。活着感受到生命就是生存的意义对不对？”

    “其实我现在也是这个想法，只要能平凡安稳的度过每一天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打算挑战下困难模式，把你们一起救出来。”

    好像面对安总是能自在说出自己对未来的打算与一些想法，是因为打从心底觉得安可靠吗？

    “等去了陆地，安可以选择自己想过的人生，唯一痛苦的只有什么东西都只能靠自己去得到了。但是如安所说，那些东西都是只属于你的，属于名为安的所有物。”

    安安静地抽出手，优雅交叠在膝盖上，低下头：“去陆地上什么都能得到？”

    “嗯。前提是别怕吃苦。”

    她从裙摆荷包里抽出一本精致的64开小书，当着我的面起来：“我看会书。”

    居然出来玩都还要看书，不愧是大书痴。不过她捧在手里的书籍封面却很精致。

    “这是什么内容的书？好小。”

    “连环画。”

    “这本书的年龄也太老了吧。”

    话音刚落，我的注意力蓦地被窗外美景吸引。

    刚才游过去的是什么生物？

    “安，外面那是什么？”因为安就是行走的百科全书，所以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开问。

    “剑鱼，它的嘴会一下刺穿你的肚子。”

    “好可怕。”

    在这深邃又冰冷的苍色里，时间放缓了流逝，任由数万年的生物飘过。漫天飞舞的“海雪”中，闪耀着彩虹色的栉水母群随着波涛摇曳触手，平稳的节奏仿佛在梦境中的奏乐。

    安康鱼脑袋上的大灯迷惑着黑夜中无法归家的旅人，设下温柔的光明陷阱，静待饱餐一顿。

    粉色的五角海星移动身下微小的管足前进，在海滩上留下指引的印记。

    “海底也有火山吧？在深处的海沟里大概也匍匐着虾。”

    “是的。”

    漆黑又美丽的世界在认知上闪闪发光，伫立在丰富多彩的幻想中成为生存下去的希望。

    “你的眼睛在发亮。”

    “是吗？”

    好似回到那天的梦境中，让我沉溺与鱼儿的共舞，无法自拔。

    从玻璃窗的反射上看到安打量了我许久，那双眼里翻滚着我不懂的情绪。

    “安？”

    我回过头，安却躲开我的视线，埋头进入书籍里：“怎么了？”

    现在这样直接问的话她会尴尬吧，于是我岔开话题。

    “海底三百米被称为黄昏线吧？光与暗就在这一线之间。这辆车叫做自由号，海底是地球的处女地。所以安，我们向上走吧，抱有希望总会获得自由的。”

    “自由……”用书遮住自己表情的安重复着我的话，好似给予自己勇气，自言自语肯定道：“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