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信任

    列车原路返回，疾驰在隧道中。

    我的心跟着海水颜色的加深也慢慢沉重，忽然就不想再回去基地了。

    面对一步之遥的自由不得不无功而返，以我的感觉来形容的话——很不甘，甚至想要将那扇门砸烂，带着她们迈过那道障碍。

    也许自己还保留着年轻时的一股冲劲，容易头脑发热做出极端的事情。

    但冷静下来思考，更可怕的现实问题是一座座大山，跨过一座还有一座。

    首先是人权，这是当下最先考虑的问题。

    入籍加永久居住权，要等学姐醒来促膝长谈，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最好与学姐回去清算她真正拥有的所有财产再做考虑。在无法使用金钱攻势的情况下试错成本极低，要把风险尽量压下。

    其次是她们的性别问题，毫无疑问当她们出现在社会上必定会受到歧视。克隆人们从未出过基地大门，即使共享记忆，当出现连学姐都没有接触过的情况，不知道是否会做出极端反应。人心隔肚皮，社会上众多的诱惑是否也会让她们的心分离。

    毕竟要让我走这条道路做出拯救的选择，运气好的话至少也得十年时间，这十年大家一定得齐心协力。但凡只要有一个人心摇摆不定就会出大事。运气不好，一辈子她们都将只能作为无处可去的国家边缘“游魂”生存着。

    如果违法犯罪，本就是黑户，一旦被人发现无论身处哪个国家下场都是一样的，一人就连累所有。

    安不相信我，我也对大家没有把握，更重要的是，交往了一年的学姐真的能够全心全意把财产这些机密私人信息与我共享吗？

    拯救，考验的就是人性与合作。

    “琳，别皱着眉头，第一次见到你这种表情。我们的事的确让你费心了，也知道按道理来说你可以享受生活活得更加轻松，与喜欢的人结婚，不一定要把我们的未来扛在肩上。”时雨坐过来抓住我的手。

    视线顺着白皙的手往上游弋，定格在她有些忧伤的表情上。

    “其实我们就不应该出生的，留在这里活到有人买下这里就永远睡在营业舱离世，应该来说是最幸福的结局。因为比起做实验，至少能无痛的离开。”

    “！！！，别说这种丧气话。”

    这句话更激得我狠狠反握她的手，时雨倒吸口凉气。

    前几天还对我强势的女人此刻意外泄了气，展现脆弱一面。

    “告诉我克隆人所有的信息，至少你们知道的自己身体的信息。”

    面前的三人面面相觑，我正色解释道：“目前为止我所知的情况是若轩告诉我的克隆人身体弱这一点。一般而言，按照我接触中克隆人的形容，克隆人普遍具有智力低下，行动力缓慢，寿命短三大问题。你们除了身体弱，其余两项怎样？我接触你们这几天并没有发现你们不能理解我的意思，那就说明智力没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们克隆人寿命有多长，但是都经过实验摧残，的确会短命一些。”花花不安地对着手指：“之前……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被弄得遍体鳞伤，可能真的活不长。”

    内心深处激烈的绞痛着。

    “给我答案吧，想在这里舒服的过到永远长眠不醒，还是我们齐心协力离开这里出去，虽然很苦很累，自由要付出代价，但这才是活着。”我环视四人：“既然知道知道自己活不长，在有限的生命里去创造奇迹，这样不枉生命此行的目的。我想要你们为自己活一次。”

    安转身离去，独自站在窗边眺望外面的风景发呆。

    三人垂下头颅，一时间静谧的气氛充盈整节车厢，唯剩扶手吊环哐当哐当地摇晃着。

    很难抉择吗？胸口闷闷作痛。

    但是情有可原，让谁远离最熟悉的环境依赖感一时半会也消除不了，可这是关于她们自己的生死存亡关头，优柔寡断只会带来毁灭。

    “我只有一个问题。”若轩勇敢走到我面前，我能看清她眼底涌现而出的希望：“你会在中途抛弃我们吗？如果你玩弄了我们，即使克隆人全部死去，本体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就是克隆人心里在担心的事吧？

    “不会，我刚才就说过，只要你们能舍弃一切，我就不离不弃，我个人也得付出五到十年的时间为你们奔波。”

    “是吗？”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爽朗地笑出声：“那我就放心了，不知道其他人怎样考虑，我想出去，即使沦落到捡垃圾吃我也想出去。”

    我放心的点头：“其他人呢？”

    花花抱紧零食，看向我：“我也想看看世界……但是我害怕。”

    “你害怕什么？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害怕失败……”

    “但是不出去那就一点其他退路都没有了。”

    “如果你有这种心我就愿意和你出去。”时雨突兀回应道：“三号既然想出去我也不想把你让给她。得在你旁边看着。”

    若轩气不打一处来锤了下栏杆：“你就只知道和我对着干。”

    “也不完全，人多力量大，我只信这句话。”

    花花细若蚊蝇的声音响起来：“既然你们要出去的话，我也加入，只要有姐姐和二号三号在的话……”

    那这样只剩下最后一人。

    “安，你考虑好了吗？”

    我朝向她那边询问道。

    “……”安的表情漠然，就维持原有姿势将斜视过来，征询我的意见：“明天能和我相处一天吗？”

    “五号也想接受姐姐了？”

    “不是。”她直起身体，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可却像与她有一道海沟那么遥远，不仅是物理上，也是心灵上的。那道目光依旧犀利，剖析我的灵魂：“有想确定的事，琳，我还是不太信任你。”

    我拍拍时雨的手背站起来：“好，明天你想确认什么都可以。”

    “五号，你总是想太多了。”

    “因为我们一直抱团取暖那么久，她轻易取得你们包括本体的信任。可我不一样，你想过没有？只要她一背叛我们，我们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不是，应该说我们未来就是死路一条，本体带她来了我们才有了一丝退路。”

    几人都为我讲话，安孤立无援，周身似乎出现了一丝戾气。

    我觉得不对劲，连忙打破僵局。

    “安，今天你和花花先去休息吧，明天我会打起精神等你。”

    列车恰好停留到站。

    再次回到基地门口却恍然隔世，明明才过了一个下午。我看了眼时间，坐车加游玩已经到了晚上七点。

    安头也不回向前走去，花花停下脚步依依不舍回过头，满脸不安心。

    “花花还在担心？那晚上要我们陪你吗？”

    她强颜欢笑：“不用，晚上商量好你是二号和三号的，我只是想再确定一下，真的可以出去吗？”

    “会的，等学姐醒来，我们就行动吧。”

    “嗯！”

    孩子要时常肯定才能让她放心，她挥挥手跟上安的步伐，我的身边顿时只剩下时雨和若轩。

    “好了，今天想怎么玩？”

    我把意见丢给面前的两人。

    时雨踢皮球回来：“你想什么做我都陪你。”

    若轩不合时宜举起手：“我有想法，想看你俩穿护士服，我记得医务室还有衣服来着，刚好两套。”她比出两根手指在我们两人面前晃晃。

    我忍不住笑出声：“看你们两个还那么有精神就放心了，还以为刚才那么沉重的话题搞得你们没兴趣了。”

    “反正本体有钱，我们现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既然你想行动那就是最好的，需要我们怎么做的话，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若轩把我揽到怀里亲了亲耳朵：“现在就是为了让本体醒过来而做，但是也夹杂了我们对你的喜欢。”

    “琳穿可以，我不穿。”

    时雨拒绝道。

    “三号你明明那么漂亮，穿上嘛。”若轩点点我的侧腰，冲我使眼色。

    这家伙真是会拉战友。

    我做出拜托的手势，娇滴滴地撒娇：“时雨，和我一起穿吧，我一个人会害羞的。”

    “对啊，两个人穿一样的可以当情侣装。”

    时雨听到“情侣装”两字的表情顿时变了，可疑的红霞从脖颈攀爬到脸颊。

    “……那也行，我是看在琳的面子上穿的。”

    “太好了。”

    “二号，口是心非有个限度好不好？”

    “闭嘴吧，反正我穿了又如何？还是我睡琳，她永远没有反攻的时候。”

    这倒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