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莱、屈服
他没有询问菲尔德的去处，如果他“不幸身亡”，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现实与理想差距可真大啊！林修感慨着，他从来没有出过格里塞尔，自然也从没有坐过列车。当时遥望着列车呼啸而过的自己，估计没想到头一次做列车，却是怀着绝望和堕落的心态。 “谢谢。”身边的卡莱尔递给他一杯水，不需要多想什么，他快速喝了一口，以缓解心理上的干涸。 来自于吸血鬼力量的愈合、速度、跳跃和一切非自然力量无法使用，但是身体本身的运行依旧保持着吸血鬼的状态，比如畏光和无需进食。 如果摄入了食物，非但无法激发味觉，异物的入侵感会让食道本能地对此进行抵御，继而呕吐。但是摄入水分却没有任何异常。 “很快就要到戈莱了，林修先生，相信我，你会喜欢上这座美丽城市的。”卡莱尔兴奋的看向窗外，在噪音与蒸汽交织中的风景仍然秀丽。 正常情况也许会，但是如今他没有精力去憧憬这座城市的美好：“卡莱尔，听菲尔德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事实上菲尔德从没有提及过卡莱尔。 他睁大双眼，相当惊讶：“那家伙背地里竟然会这么说我？嘿嘿，毕竟这是事实。” 见他并没有回答问题，林修再问了一遍：“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都是出自血猎世家，从十岁开始就在同样的地方受着同样的教育，十年的交情，嘿嘿，估计他父亲都没有我这么熟悉他。” 那么说，菲尔德如今还只有二十岁？血猎世家，十岁在戈莱受着同样的教育，这么说...... “你们是大学同学？” “对啊，刚毕业不久。可惜的是，他的父亲在他毕业的时候......”卡莱卡肚子里还憋了许多话，但是远处突兀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对话。 “卡莱尔，你们在聊些什么呢？我可不可以旁听？”菲尔德提着一大包行李，步伐稳健地朝这边走来。 可恶！林修暗骂一声，这家伙永远来得那么碍事。 “在说我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卡莱尔转头看向自己的伙伴：“嘿，伙计，我从来没想过……” “说了那么多，”林修赶紧打断卡莱尔接下来要说的话：“要喝水吗？” “啊，多谢。”卡莱尔懵懵懂懂地接过水喝着，在这个当口，林修接上他的话：“没想到你还能有好朋友。” 他就没有。 菲尔德在他身旁坐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修，也许是顾虑两人前几日刚结下梁子，也许是出于其他的顾虑，他并没有一探究竟。 “卡莱尔，这两天麻烦你处理一下组织的事情。” 卡莱尔思索了一下，答道：“好的。” 说完这些话后，菲尔德似乎是累了，倚靠在座椅上闭眼假寐。林修趁着这会的空档观察这个比他小了三岁的、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他会有真正疲累的一刻吗？ 他尝试着起身，小心翼翼地没有搞出任何动静，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只手悄然地抓住他的手腕：“你去哪？” 警惕性真高。 他微笑地指了指前面的车厢，好似前面两人之间的龃龉从未发生过：“那位女士的钱币快要掉了，我想去提醒她。” 现在最遗憾的就是，作为一个吸血鬼，他连上厕所的借口都没有。 菲尔德放开了他的手。 林修往前走上几步，背后一直紧贴着一股子寒意。不用转身都能够猜到，在他身后的菲尔德，此时的眼神就像是猎豹盯着它的食物一般，异常专注、紧盯不放、绝不放手。 逃不掉，再加上自己有前科，这只会让菲尔德更加紧惕，难度太大。林修想，还好这也不过是个试探。 在列车与铁轨的碰撞发出的“哐啷哐啷”的响声中，列车很快鸣笛到站。 卡莱尔兴奋不已，几乎是手舞足蹈地看着外面，许多游客的家人或者爱侣早早地等待在外，显得拥挤而嘈杂。 这样的场合，人流量密集，稍微有一些动向就会显得混乱，而混乱与无秩序，会酝酿成绝佳的逃脱场合。 林修面部几乎僵硬地受着人流的冲击，非常想要骂出些脏话——身后菲尔德死死抓住他的手，而且贴得死紧，一直拉扯着他往人流相对稀少的地方走，很快就从堵塞密集的人群里钻了出来。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按照菲尔德的意思，两天内他应该不会对他的组织汇报这件事，这是他特意透露给自己的一条信息。 那么，接收到这条信息的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车马缓慢，林修在马车上静静观看，黑色的斗篷将他罩得死紧，他看到斗篷与车窗外。 戈莱与格里塞尔的人们并没有太大的不一样，从表面上看到的人们永远是光鲜亮丽的打扮，生活水平人均中产阶级及以上，似乎只要看不见贫穷，就可以当贫穷不存在。 和格里塞尔相比，戈莱更加古老，历史文化气息浓厚，周围的建筑都沉淀出上世纪的气息，但即使历史比格里塞尔更加久远，发展却比格里塞尔慢了几个节拍。或许这也和格里塞尔跨越基里尔河，基里尔河通向海洋，而戈莱处于内陆的因素有关。 马车驶过最聚集的人流，驶过最干净的街道，最终驻足于一栋郊外别墅。 “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菲尔德，你该不会是查尔斯某个私生子吧？”他当然知道这不可能，否则他要么该忙着争夺遗产，要么就是在见面的时候直接杀死他，而不是耗费时间和精力来强迫杀父仇人做爱。 他只是有感而发，并不严谨。 没想到菲尔德却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啊，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我们太像了，在对待你这方面，不过——”他转头看林修：“我和他有最本质的不同。” 并没有。林修在心里否决他的话。 菲尔德说完后，摇摇头止住了话题，不想继续说下去。 真正走进那栋别墅后，林修觉得自己发现了菲尔德所说的“本质的不同”。 那就是——查尔斯好歹还把他当个能够出行的情人，菲尔德却是要他做罪大恶极、被剥夺自由权利的犯人。 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已经说不清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冰冷的温度和昏暗压抑的空气完美地覆盖住这个地下室，那些横着和竖着的铁器衔接融合称通天的怪物，在黑暗中咆哮。 太恐怖了，他想到菲尔德是这间牢笼的主人——这一定是一只恶魔。 跑！在看到被精心铸造和设计的笼子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只浮现了这一句话——快跑！ 大脑宕机似的，已经无法思考，只知道执行“跑”的命令。 他用尽全力挣脱开菲尔德的束缚，难以置信他竟然能够挣开，但是他那会想不了那么多，跌跌撞撞地朝外面走了几步后，腿部渐渐无力，紧接着大脑也传出晕眩的信号。接着，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身后的菲尔德似乎早有所料，恰到好处地抱住了将要倒地的林修，轻声叹了口气。 他将林修蜷在苍白脸颊上的黑发拨开，露出眼前人秀气的面容，凝视片刻，抚摸着他脸部的轮廓，轻轻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 林修被安置在外面的沙发上，而菲尔德拿着抹布，细致地把牢笼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擦遍。 这个牢笼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当林修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已经身处于牢笼之中。连接着墙壁内部的锁链顽固地扣住了他的手脚，他尝试活动和行走，发现锁链的长度恰好能够走到笼子的边缘。 “变态！”他忍不住骂一声。他现下有些后悔，如果让他知道，随着菲尔德回来会面对这样的场景，那么在车站的时候，他绝对会不计代价地拼上一次。 他当过好几年的伯爵情人，对男人的爱欲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何尝没有察觉到，菲尔德对他，已经不仅仅只有色欲，还带着几近偏执的“喜欢”。 这种喜欢令他觉得不可思议，也是让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逃跑，暂时不用面对血猎组织研究，没有拼尽全力挣扎的原因。 可是，他并没有想到，菲尔德的喜欢，或者说菲尔德这个人，实在过于变态。他环顾四周，牢笼比一般的要大许多，该有的都有，五脏俱全，甚至贴心地顾虑了洗浴的事情。 这样的布置是能够在短短一月之内完成的吗？ 地下室、稳固而精致的私人监狱、几年前流行的洗浴配置和锁扣……林修越是观察，越是觉得胆战心惊。 几年前，甚至是这栋别墅刚刚建成的时候，菲尔德才有多大？ 他是为谁特意建造出这样一栋别墅，这个牢笼是否还有它的前主人？和他一样都是吸血鬼吗？ “冷静，林修。”他告诉自己：“你不能向命运屈服，但首先你得学会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