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栏杆外是车轮碾过雪地的声音，冷气不断从窗户渗入小小的车厢，车内挤满不同年龄的女性，最大的约莫三十左右，最小才五六岁的样子。

    她们穿着像是外国中世纪的裙装，多时金棕色发色，皮肤白皙，五官深邃，缩在角落里脸色苍白，显然是在恐惧着什么，却都安安静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白沐也在其中，她穿着与这些人格格不入的牛仔裤与卫衣，黑发扎在脑后，趴在栏杆边，悄悄观察外面的景色。

    窗外是陡峭的岩壁，隐约能望见在峭壁顶端伫立着的欧式建筑。

    白沐望了会，又坐会角落里去，她身旁坐着一名跟她年龄相仿的少女，穿着打补丁的单色长裙，浅褐色的发丝遮住了半张脸。

    白沐想了想，跟她搭话，她最起码要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你好？我叫白沐。”

    那人头部低垂，像是没听到她的话。

    “你好？请问这里是哪里？我们要被带到什么地方去？”

    白沐稍稍提高音调，引的四角的人们纷纷投过视线。

    少女抬起头，用怪异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开口道：“你不是本地人。”

    白沐点头。

    她撩撩头发，犹豫片刻突然笑了起来：“这里是赫兰尼堡，吸血鬼的领地，而我们…即将成为他的猎物。”

    车轮在雪地上碾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在一声马叫声中，车内的人都因为惯性撞在墙壁上。

    车门打开，冷空气一拥而进，有人粗暴的将她们从车上扯下来。

    白沐不用他扯，自己乖乖从车里爬下来，她蹲下身子，靠在那几个四仰八叉摔在雪地上的人身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车夫把车门重新上锁，他破旧皮衣下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清点了人数，再确认无误后慢慢转身。

    在转身那一刻白沐的视线正巧与他装上，那是一张极为吓人的脸，如同毫无血液遍布尸斑的干枯尸体，一只眼睛成灰白色，毫无生气的嵌在眼眶中。

    白沐低下头，往人堆里挤了挤。

    车夫咧了咧嘴，那只完好的眼珠转了转，嘴里喃喃道：“外来人，呵呵，外来人…血是什么味道…什么味道…”

    随着一声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马驹也抬高前肢，向着她们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马车很快不见踪影。

    车夫离开后，那群女性开始躁动，她们站起身不断打量周围环境，本就苍白的脸上变得更加惊恐，她们之间没有什么交流，在视线探索过后，便四窜开来，躲进村庄的木屋里。

    那位跟白沐有短暂交流的少女提起裙摆向前跑了几步，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停下，微微侧过身子，拧了拧眉，最终拽住她的手腕躲进了一间还未有人涉足的木屋。

    木门合上的气流扬起堆积许久的灰尘，灰尘颗粒在从窗户打进的光束中清晰可见。

    “咳咳…咳…”白沐忍不住咳嗽，下一秒就被那人捂住了嘴。

    “嘘。”她食指抵在唇边，压低声音：“小声点。”

    她的手离开白沐脸颊，白沐双手捂住嘴，强忍住喉咙里蔓延的痒意。

    少女给那道木门上了锁，单薄的木门似乎给不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屋内可以移动家具通通被她推到门边，窗帘也被拉上，只剩下边缘透进点点阳光。

    她松了口气，贴着角落坐下，手掌拍了拍身旁的空地：“过来坐，你不难道不想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什么？”

    这里与白沐所生活的社会完全不同，这里的文化与欧洲中世纪时期相似，唯一不同之处就是这里存在着以往在书中听闻过的生物。

    女巫，兽人，龙族，血族……

    “住在这里的是个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的吸血鬼。”她嗤笑一声：“为了让自己安全，就借着保护大家安全的名义强行把我们送到这来…他自己的女儿却躲在那间用宝石装点的屋子里！”

    她的眼神愤怒不已，不过片刻后便平静下来，眼里透露出点点悲凉：“这次是我，下次回是我妹妹吗？”

    “就没有可以逃出去的办法吗？”

    “逃出去？”她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晚上你就会明白了。”

    她又颓废下来，瘫在墙角，过了会应该是感到无聊，手指扯扯白沐黑色的发丝。

    “我叫黛丝，你呢？”

    “白沐。”

    “奇怪的名字，你是哪个国家来的？”

    “我…f国。”

    黛丝想了想，摇摇头：“没听过，不过你应该庆幸，你因为发色和眸色被带到这里，那些贵族就喜欢你这种稀奇的异族人，要是换到某个人类村庄，恐怕早就被当成什么巫女烧死了。”

    夜幕降临的很快，来到这里的不止白沐这一辆车，在她们到达不久后，又断断续续驶来几辆马车，车上全是年龄样貌各异的男男女女，粗略计算过约莫有一百多人。

    而在马车离开后，这些人迅速四散开来寻找自己的藏身之处。

    她们两人的房门也曾被敲响，两人躲在屋内，门外的人最终一无所获，叫骂着离开了。

    窗外是呼啸的风声，木屋抵挡了寒风，温度依旧冷的吓人。

    两人缩在一起，困倦笼罩着白沐，恍惚间，她隐约听见了翅膀扇动声。

    她贴着墙壁，往窗子爬动，撩起窗帘一角。

    屋外除了大块掉落的雪花，什么也没有。

    当她准备收回手，一只嘿呦的生物猛地撞击在玻璃上，它从空中摔倒地面，扑腾着翅膀重新飞起，不断撞击着白沐所在的窗户。

    撞击声一声比一声剧烈，在它撞击多过程中，白沐观察到那生物的全貌，那是一只足有两个足球大小的红眼蝙蝠。

    它爪子扣在窗框，张嘴嘶吼着，那声音刺耳，像是要直接划破耳膜。

    一只手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进了蝙蝠视野盲区。

    窗外的蝙蝠又撞击几次，最后扇动着翅膀消失在床边。

    “你不想活了吗？”黛丝松开捂手掌，在她耳边小声道。

    白沐皮肤上冒出一层冷汗，那只蝙蝠赤红的眼睛在她记忆中挥之不去。

    “那是什么？”

    “吸血鬼的宠物。”她瞟了眼窗外，风月扑打在玻璃上，窗外又恢复了一片寂静，但下一秒玻璃碎裂，风卷着雪花涌进，那只蝙蝠撕扯着缠在身上的窗帘，扑腾着翅膀向她们靠近。

    更多更密集的红眼出现在窗外，白沐抓着她胳膊的手一紧，拽着她躲进隔间里。

    门外的撞击声越发剧烈，那些蝙蝠随时都可能破门而入，房间门只剩下一扇窗户可供她们逃脱。

    白沐毫不犹豫打开窗，几只蝙蝠在她探头的同时俯冲而下，利爪撕扯她的头发与衣物。

    她的手臂与脖颈上瞬间多出数道血痕，鲜血的气息吸引了更多蝙蝠盘旋在木屋上。

    “走啊，快跑！”

    黛丝如梦初醒，跟着白沐翻出窗户。

    窗外是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那些人类尖叫着被体型硕大的狼扑倒在地咬断了脖子，血液染红了雪地，那人在挣扎中渐渐失声，被巨狼啃食肉体。

    更多人在木屋间四处逃窜，身上是大小不一的伤口，衣衫凌乱。

    一声尖叫在白沐耳边响起，黛丝被两只俯冲而下的蝙蝠利爪穿透肩膀，她双脚脱离地面被带到了半空中，有蝙蝠围绕在她身边，撕扯她的皮肤。

    “啊！白沐…白沐，救救我！救救我！啊！！！”她的声音在最后声嘶力竭的尖叫声中戛然而止，只剩下惨碎的肉块从空中掉在她的脚边。

    白沐活生生的存在不可忽视，她根本没有时间为黛丝的死而悲伤，有更多饥饿的蝙蝠聚集来。

    她立马转身，用尽全部力气狂奔着。

    尖叫声四起，整个村庄像是下了场血雨，尽管有新的雪花飘落，也会被迅速染上红色。

    村庄间的小路上都是尸体，干枯的，被撕扯成碎片的，当村庄内活物所剩无几，白沐的存在就格外吐出。

    黑色的巨狼从屋顶一跃而下，身后的蝙蝠也找准时机飞扑下来。

    巨狼嘴角不断低落粘稠的，血红的液体，眼睛紧盯着白沐，却不着急置她于死地，只是眼睁睁看着她被蝙蝠撕咬惊慌失措的样子。

    白沐咬唇，猛地撞开围绕在身边的蝙蝠，重进旁边一座木屋里。

    她立马将房门锁紧，门侧的柜子也被推过去挡住门口。

    门外嘈杂的声音逐渐消失，白沐松了口气，靠在门上，开始打量屋内的环境。

    这间屋里没有一丝光亮，唯一的窗户也被窗帘遮盖的严严实实。

    屋内是一片诡异的寂静，空中飘散一股古怪的味道。

    白沐小心翼翼地摸出裤兜里的手机，打开的手电筒。

    最先入目的是一双赤裸的脚，血液和泥土混合在一起，随后是大片的血液蔓延在地板，一名中年女人倒在血泊中，身边蹲着一名约八九岁的少年。

    他穿着身缎面衬衫，领口绣着奇异的花纹，身上染满血迹却毫不在乎。

    黑暗中突然出现的光尤为刺眼，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白沐。

    两眸相视，那是一双比外面所有蝙蝠与巨狼还要赤红的双眼。

    他站起身，舌尖舔过嘴角的血迹，向她走来。

    白沐匆忙退后，身边带动的气流扬起了窗帘，她轻瞟一眼，顿时呼吸一窒。

    窗外是数双暗红色眼睛，它们随着白沐的动作移动，视线锁定着白沐。

    男孩越走越近，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曲起。

    白沐没等他靠近，她咬了咬唇，像他跑了过去，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那人愣住了，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没有动作。

    “别怕…别怕。”白沐颤着声，手掌一下下拍在他的身后：“别怕了别怕了，我保护你，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