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暗流汹涌
鸿云集团的总部,鸿云大厦,就屹立在寸土寸金的云阳市市中心的核心商圈。这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也是云阳市的地标建筑之一。在纪鸿霄与崔求同的一路陪同下,纪嘉泽乘坐电梯来到了位于鸿云大厦最顶楼的贵宾接待室,与钦天监使者的会面,就在这里进行。 “龙主大人,久仰了。鄙人是钦天监破军司的主簿,谢承庸。”原本坐在接待室内的使者一见到纪嘉泽,便站起身来,态度恭敬地躬身行礼,“龙主大人能够答应这次会面,实在是荣幸至极,请容许我先向您表达谢意。” “客气了,谢先生。”纪嘉泽笑着点了点头,一边与谢承庸握手,一边借机打量着这位年轻的主簿:谢承庸看上去与纪鸿霄年岁相仿,大约三十来岁,他身形纤瘦,肤色白皙,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书卷气十足,不像是修士,倒像是个大学教授似的。 钦天监设有一位监正,两位监副,再往下便是以北斗七星为名,设有七司,每司各有一位主簿统领全司。七位主簿虽然名义上受到监正与监副的管辖,但实际上因为立场不同,往往是各行其是,互为掣肘。眼前这位谢承庸看上去年纪轻轻,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却能身居破军司的主簿之位,想必还是颇有一番手段的。 “听说龙主大人在之前的骚乱中,也受到了波及。”谢承庸一边说,身边的下属便适时递上一枚青瓷制成的小瓶,“这是钦天监炼制的化露丹,虽然算不上多么名贵,但是对治疗外伤,倒是有几分奇效,希望能帮上龙主大人的忙。” “谢先生和钦天监的好意,我就心领了。”纪嘉泽脸上笑意不变,却并没有要伸手接下的意思,“九尾狐一族处心积虑,发动了这次奇袭,不单是我,九族中不少龙子都因此受伤,睚眦一族的族长伤势格外严重,至今仍要卧床静养。这样一小瓶灵药,只怕难以弥补龙族遭受的损失。” “……”谢承庸与下属对望了一眼,在对方眼中都看见了一丝愕然与诧异。在他们的设想中,这已经是最和缓的会谈开头了,却没想到纪嘉泽半点面子也不给,态度还颇为坚决,言下之意,一心要和九尾狐分出个你死我活来,这倒是生生把他们接下来的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嘴里。 “……是我失言了,请龙主大人见谅。”谢承庸云淡风轻地收回了瓷瓶,脸上不露声色,大脑却已经开始高速运转起来:眼前这位年轻的龙族之主,谈吐从容,意态坚决,恐怕没法用一通大道理就轻易糊弄过去,想要达成自己此行的目的,还需另谋他法,“站在龙族的立场,九尾狐屡次挑衅,难以宽恕,而站在九尾狐一族的立场,此刻也是骑虎难下,纵然是将错就错,也只能一战到底。事态发展到如今这一步,想必两族之间的这一战,已经难以避免。钦天监身为外人,纵然为两个历史悠久的灵族深感遗憾,却也自问没有立场多加干涉。” “不错,我已经决心要和九尾狐一族分出个高下来,无论是谁也不能动摇我的决意。”纪嘉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直白的话来,“不过,谢先生,你这次前来,恐怕不是单纯为了确认这一点的吧。” “九尾狐与龙族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地融入了人类社会,一旦两族全面开战,一定会不可避免地对人类造成深重的灾难,钦天监无法对同胞即将遭受的苦难坐视不管。另一方面,当战争陷入漫长的僵持与拉锯阶段,龙族也同样将深陷其中不可脱身,还会有更多的龙子受伤,甚至牺牲。龙主大人连眼前这番骚乱对龙族造成的损害都深感痛心,想必是位温柔宽厚之人,既然如此,恐怕就更加无法接受全面开战后龙族付出的沉重代价了。”谢承庸据理力争,侃侃而谈,“在战争本身无可避免的前提下,如何迅速,高效地分出胜负,尽可能降低破坏与牺牲,想必是我们三方都会关注的话题。” “谢先生,你的提议是什么?”纪嘉泽心下了然,于是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九尾狐与龙族的两位族长,赌上全族的气运,以武圣祭的形式,一对一决斗分出胜负,并以此作为两族本次争端的最终结果。”谢承庸深吸了一口气,简单直接地将此前考虑过无数次的方案一口气说了出来。 “何等放肆!你想让龙主大人以身涉险吗?!”坐在纪嘉泽身后的纪鸿霄,从听到谢承庸煽动性极强的话语开始,就已经皱紧了眉头,只是碍于纪嘉泽饶有兴致的态度,一直隐忍不发。此刻听到谢承庸的提案,他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眼看着就要拍案而起,将对方呵斥一番。还好坐在他身边的崔求同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及时制止了他。 “让嘉泽自己说。”纪鸿霄有些诧异地转过头去,只见崔求同笑着摇了摇头,以口型示意道。 “没关系的,鸿哥,听听钦天监的提意也无妨。”纪嘉泽也转过头来,笑着冲纪鸿霄眨了眨眼,随即又望向谢承庸,正色道:“所谓武圣祭,究竟是什么含义,还请谢先生详细解释一下。” “这是自然。武圣祭,其实就是双方在天道见证下,穷尽毕生所学一决高低,并以此解决争端的一种比试与切磋。”谢承庸点了点头,以平和的语气详细解释道,“各族的修士们,终究还是以强者为尊的,因此,自古以来,用武圣祭的形式来解决宝物归属,领地纷争等争端的情况,也非常多见。既然这次是两族之间的争端,那么由两族族长,赌上两族气运来一决胜负,想必也是十分合理的提议。” “赌上两族的……气运吗?”虽然谢承庸说的轻描淡写,但纪嘉泽还是准确地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开口重复道。 “没错,灵族全族的气运,都寄于族长一身,气运旺盛,则族中人丁兴旺,能人辈出,遇事都能化险为夷,不时还能有奇遇机缘;而气运凋敝,则会人丁稀落,全族的修为也难有寸进,三灾五难缠身。”谢承庸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龙主大人,与九尾狐一族的孟探云孟大人,都是年轻一代的俊杰,两族的气运也正如日初升,用来做本次武圣祭的赌注,也算是恰如其分了。” “有意思,将两族间不死不休,牺牲惨重的全面战争,简化为两位族长之间的代理战争吗?听起来似乎是对大家都有利的提案。毕竟,赢家可以扬眉吐气,而输家虽然全族从此一蹶不振,但至少也好过被灭族亡身,对你们钦天监来说,也可以避免普通人无辜受难。”纪嘉泽笑着点了点头,听起来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那么,九尾狐一族意下如何呢,毕竟要双方都认可,这样的赌约才有意义吧。” “事实上,钦天监已经先一步确认过九尾狐一族的孟探云大人的意向了,他对此也表示认可。”谢承庸不慌不忙地回答道,看来是早有准备,“两族相约在一年之后的冬至时节,在华国极北的圣山九皞山中,举行武圣祭,在此之前的一年时间中,两族族人间不得以任何形式再进行直接争斗,这就是我们与孟探云大人目前商谈达成的条件。如果龙主大人也认可的话,武圣祭便可得以成立,两族能够尽可能高效,快捷地解决本次争端,而普通人类也可免受无妄之灾。不知道龙主大人,意下如何?” “是吗,居然是孟探云先答应了你们啊……”纪嘉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岔开了话题问道。 “没错。并非我存心邀功,但是为了促成本次武圣祭,钦天监居中协调,确实也花了不少精力斡旋,才让九尾狐一族认可我们的提案。”谢承庸脸色如常,语气诚挚地继续说道,“想必龙主大人也知道,九尾狐一族中,尚有三位修为已经突破衍华境界的长老。除却已经和龙族交手过的捉月道人外,还有红袖招与云中客两人,修为亦是高深莫测,罕逢敌手。如果真要硬碰硬交手起来,龙族未必能占到便宜……” “谢承庸,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在龙主大人面前,说出这等不敬之言。”纪鸿霄冷哼一声,语气满是不屑之意。 “不,谢先生说得对。其实谢先生还说的客气了,龙子九族的族长中,鸿哥刚刚才突破衍华境界,崔叔还停留在化神后阶,至于其余族长,修为就更加不如了。修为的境界越是高深,差距就越加明显,难以用人数来填平,几名筑基或是凝实期的修士一拥而上,或许也能凑巧干掉一名结丹期的修士,但龙族当前倾尽九族族长之力,恐怕也就堪堪胜过捉月一人,更不用说九尾狐族还有另外两名长老了。”纪嘉泽突兀地打断了纪鸿霄的发言,一脸轻松地说道。 “…………”谢承庸脸上难得地现出了凝重之色,安静闭嘴不再说话了。分明对方此刻的发言就正是自己想要巧妙暗示的内容,但他心中却升起了一丝奇异的慌乱与动摇感。 “如果换做我是孟探云,优势尽在掌握,早就应该倾尽全族之力,一举荡平云阳市,将龙族连根拔起了。毕竟,龙族当前是数百年以来的实力最低点,但是龙主却又已经觉醒,龙族会一天天变得强盛起来。既然两族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拖得越久,就对他越不利。”纪嘉泽神色轻松,就像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真是奇怪啊,他为什么会答应谢先生的提议,放弃自己整体实力上的优势,选择和我一对一决斗呢?” “龙主大人对孟大人成见颇深,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是,孟大人他其实亦有自己的宽厚与仁慈,不忍心见到开战之后生灵涂炭,九尾狐一族也损失惨重……”谢承庸语气依然平和,脸上的笑意却已经有些勉强。 “是吗?他趁我觉醒之前偷袭暗杀的时候,主动发动袭击,将云阳市的普通人也卷入其中的时候,怎么看不出宽厚仁慈呢?这是睡了一觉突然转性了?”纪嘉泽眨了眨眼,有些好笑地讥讽道,“就当是他突然转性了吧,那也应该是要求立刻举行武圣祭才对,毕竟眼下的我,修为显而易见的不如他,为什么要约定一年之期呢,也不怕夜长梦多吗?” “龙是天地灵气应承时运凝结而生,如今全天下就只有我一只真龙,九族若要追本溯源,则都是我的子嗣,我只凭语言,便可号令约束全族,大言不惭地说,我就是龙族唯一的选择。”见谢承庸沉默不语,纪嘉泽便换了个话题,语气悠然地继续说道,“孟探云又如何呢?谢先生,你觉得孟探云能号令九尾狐全族几分?八分,六分……还是三分?” “……龙主大人。”谢承庸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干涩。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算上那个出工不出力的捉月,之前这次袭击,就是孟探云能够拿得出手的全部实力了。啊,真不巧,还被我杀掉了两个司祭。” 纪嘉泽带着几分调笑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步步紧逼着谢承庸。 “我听说九尾狐的一族之主,是以血脉为传承。被天道选中,有气量,有资质统御全族的九尾狐,身上会浮现出特定的九连枝纹,并以此作为狐主身份的依据。”纪嘉泽转过身去,笑眯眯地望向自己的两位眷族,像是闲谈般问道,“九连枝纹现在想必在孟探云身上吧,那么,我要是杀了孟探云,会怎么样呢?” “哈哈哈,狐主便和皇位一样,子承父业,兄终弟及罢了。龙主大人要是杀了孟探云,自然会有和他同宗的佼佼者即位。”崔求同抚须而笑,不以为意地答道。 “是吗,那我要是把姓孟的狐狸一口气都杀光,又会怎么样呢?” “那便是从和孟探云血缘最亲近的宗族中,诞生新的狐主。顺带一提,从过去的经验来看,如果不是外人,而是同族中有人杀死了当任的狐主,多半便会被天道认定为是更有力的统治者,而继承九连枝纹。九尾狐内部的数个大家族之间也不是没有内斗过,狐主的血脉都曾经因此更迭过数次了。”这次轮到纪鸿霄冷笑着回答道,“九尾狐乃是阴阳交合受孕而生,依照血缘宗亲而聚集,其实和华国历史上的皇族们代代传承并没有什么两样。皇权更迭时父子反目,手足相残,鲜血不知染红过多少次皇城,也从来不会耽误新皇登基。” “你看,谢先生,天道也有那么神秘莫测,至少在九尾狐一族身上,就体现为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罢了。”纪嘉泽合掌而笑,转过头来望向谢承庸,继续说道,“其实还是很公平的,不是吗?龙是应承天命而生,求也求不来,龙族也因此沉寂了足足三百年的时间,但是,正是因为没得选,所以传承反而稳定而坚固;而九尾狐是依照血脉与宗亲,综合个人实力来挑选狐主,固然可以代代传承不断,却也会谁也不服谁。不知道孟探云身边,又环伺着几位虎视眈眈的竞争者呢?三位长老心中又各自支持着谁呢?” “……这样说来,龙主大人,是打算赌一把,看看孟探云究竟有几分实力了吗?”谢承庸的脸上终于彻底褪去了笑意,涩声问道。 “赌一把也无妨吧?我要是答应你们的提议,不是才正中他的下怀吗?”纪嘉泽眨了眨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之意,“孟探云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趁着自己眼下还是狐族之主,用全族气运为赌注和我举行武圣祭的决斗,硬生生把全族都和自己绑在了一条船上。如果我答应了武圣祭的提议,不论那些长老和宗亲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这一年里,都只能对他倾囊相授,不会有什么藏私了,这恐怕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 “之前因为龙族的报复,九尾狐应该已经损失了不少势力,孟探云自己在族内应该也是非议不断,现在又做出这种小家子气的盘算,啧啧,真当那些族里的老狐狸心里没数吗?”纪嘉泽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屑之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他也是孤注一掷了吧,指望着先逼长老们交出功法和法宝,再在武圣祭中胜过我,名利双收,挽回自己的声誉,好坐稳族长之位。” “谢先生,为了让你来当这个说客,孟探云给钦天监许诺了多少好处?”纪嘉泽说到这里,终于图穷匕见,敛去了脸上的笑意,目光灼灼,逼视着谢承庸。 年轻龙主的灵力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如同猛烈的罡风般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谢承庸尚且能维持面色如常,坐在他身边的几名钦天监的下属却已经承受不住,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摆出了迎敌的姿势,伸手探向腰间。 “提醒诸位一句,还请三思而后行。”崔求同也站起身来,语气悠然,像是全然没把眼前的几人放在心上一般,“若是胆敢对龙主大人拔刀相向,便会立刻被龙子九族认定为不共戴天的仇敌,从此天涯海角,不死不休。如何,想要先和老夫过几招吗?” “不必了,久闻崔老先生‘翻云覆雨手’的威名,我自认不是对手。”谢承庸伸手制止了自己下属们的动作,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转头望向纪嘉泽,“龙主大人,请原谅我的冒昧与无礼,事已至此,我也没有颜面再多说些什么。如果您没有意见,就请允许我就此告辞。” “为什么要告辞,我并没有说我要拒绝你的提议啊?”纪嘉泽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灵力,一脸无辜的笑意,像是没事人般反问道。 “嗯……龙主大人,您明知……?”谢承庸这下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一脸疑惑地望向纪嘉泽。 “我不喜欢你们两面下注,左右逢源的做派,也看不上孟探云的那点小算盘,所以才要戳破你们心里那点算计,给你点颜色看看。但是,武圣祭的提议很不错,从刚一听到开始,我就已经决定要接受这个方案了。”纪嘉泽微微颔首,正色说道,“两族之间的纷争,就该由两族的族长亲自来画下句号,这是非常合理的提议。况且,也只有亲手把孟探云揍到跪地求饶,才能一雪我心头之恨。” “龙主大人……”纪鸿霄想要开口再劝说几句,却听到自己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微微发抖。 “别担心,鸿哥,我心里有数。我曾经说过,保护全族是一族之主的职责,这可不是一句说过就算了的漂亮话。”纪嘉泽回头冲纪鸿霄笑着眨了眨眼,还略显稚气的脸庞上,却透露出某种坚定的光彩,“这是我自己为自己选择的试炼。我要堂堂正正地一对一胜过九尾狐的族长,向这天下宣告龙族的崛起。” “纪先生,崔老先生,两位还有什么意见吗?”谢承庸见状,便试探性地向站在纪嘉泽身后的纪鸿霄与崔求同问道。 “龙主大人是九族之长,他的决意,就是龙族共同的意志。我们没有别的意见了。”纪鸿霄回头与崔求同对望了一眼,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脸上浮现出了他惯有的,无可奈何中又带着几分宠溺意味的笑容,开口回答道。 “在今天见面之前,我也没有想到……这次会谈会以如此波折的方式,达成我最初的目的……”谢承庸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面带苦笑,情绪复杂地说道。 “谢先生,这句话是对你说的,也是说给钦天监听的。”纪嘉泽望向谢承庸,神色严肃,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无意与人类为敌,但也请你们从此老老实实坐在裁判席上,保持中立到底,不要再耍这样的小聪明了。下次要是再被我逮到,我可就不会客气了。” “我明白了。您的意见,我会如实转告给监正大人的。”谢承庸亦是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看起来十分朴素的小木盒,放在桌上,“既然已经达成了一致,就请龙主大人,对着这座圣言匣许下誓言吧。圣言匣是天道恒常的象征,能够将言语转化为切实的约束。孟探云大人已经向着圣言匣立下过誓言,一旦您也立誓完成,两族的武圣祭之约便被天道所认可,得以正式成立。” “原来还有这样方便的法宝吗?那还真是省了很多事情呢……”纪嘉泽点了点头,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朝着圣言匣迈出了一步。 “吾乃纪嘉泽,龙族之主,于此向天道立誓。” 伴随着纪嘉泽清亮的少年音,圣言匣开始发光震动,无数金色的文字从匣中飘飞而出,开始环绕着纪嘉泽飞舞起来。 “吾愿以一年为期,在明年冬至时节,于华国极北的九皞山中,赌上全族气运,与九尾狐一族的族长孟探云举行武圣祭,一分高下。” 金色的文字飞舞得越来越快,天道的威压逐渐凝结显现,纪嘉泽感觉自己身上仿佛背上了千斤重担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本次武圣祭,即是两族争端的唯一解决方式,在武圣祭开始之前,龙族全族不得再以任何方式,与九尾狐一族进行直接争斗。本次武圣祭的结果,亦是两族争端的最终结果,武圣祭结束之后,无论胜负生死,龙族全族都必须予以认可。” 伴随着誓言的完成,金色的文字终于汇聚成汹涌的光流,猛地涌入纪嘉泽的身体中。随即,以纪嘉泽的身体为起点,光流开始向着其他方向奔涌而去。 “唔……这就是,天道的约束吗?”站在纪嘉泽身后的纪鸿霄与崔求同首当其冲,最先被金色的光芒所围绕。光芒闪烁,逐渐渗入两人的身体中,虽然肉身上没有任何直接的变化,但两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约束开始成型。 “龙主大人已经代表全族,在圣言匣面前许下了誓言。这份约束,也会在天道的见证下,对龙族全族生效。”崔求同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说道,“龙族与九尾狐一族的一年之约,就此正式开始了。” 纪嘉泽身体中散发出的金色光芒是如此恢弘而盛大,在完成了对纪鸿霄与崔求同的约束之后,它们并未就此停歇,而是向上直冲云霄,随即划分为数道光流,如同飞溅的金色河流一般,向着不同的方向涌去。 云阳市市郊,纪家本宅。 陆掣雷正精赤上身,袒露着自己健壮结实的男儿躯体,在别墅的花园中认真练武。他手中所握的不过是简陋的木刀,但表情却十分严肃,辗转腾挪之间,隐隐挟带着风雷涌动之声,尽显一往无前的霸气。深冬时节,天寒地冻,汗水此刻却已经沾湿了他的绷带,沿着胸腹的肌肉线条缓缓流下。 金色的光流从天空降下,准确地汇入陆掣雷的身体中。陆掣雷收起了木刀,笔直地站在原地,眉头微皱,耐心地等待着约束完成。 片刻之后,光芒消散于无形,陆掣雷重新张开眼,无声地望向自己握刀的右手。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咬了咬牙,脸上短暂地显露出凶狠和不甘的神情,随即重新摆开架势,再次挥刀演练起来。 偌大的花园中一时间再无人声,只是偶尔传来刀风摇晃枯枝残叶的簌簌声响。 云阳大学,足球场。 “教练,教练!球不够用啦,我们能多拿两个吗……教练,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一帮精力过剩的小屁孩儿嘻嘻哈哈地冲过来,想找周远涛多要两个球,却发现平日里一贯精力充沛,和他们混成一团的周远涛此刻正双目微闭,独自靠在球场旁的围栏上,神情看起来有些严肃。 “啊,没事没事,球在器材室里,你们自己去拿吧。”周远涛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惯有的爽朗笑容,随手一抛把钥匙扔给了学生们。 等到这帮闹腾腾的小崽子都走远之后,周远涛才叹了口气,随即伸出手来,重新端详着自己的手掌:从灵族的眼眸望去,在自己的掌纹之间,依稀还残留着金色的光芒。 “很有嘉泽风格的决定呢。虽然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的,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但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非常帅气的。”周远涛笑着举高了自己的手掌,一边自言自语道。 “不过啊,还是希望你偶尔也能多依靠我们一点呢。” 云阳市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光芒涌动,照亮了整个房间,随即又缓缓渗入樊慎的身体中,逐渐暗淡下去。 “龙主大人……”樊慎脸上闪烁着混杂了自责,惭愧与愤恨的复杂神情,用力握紧了拳头,力度之大,以至于手掌上都被掐出了血痕,“都是因为属下的无能,才会将您逼入如此艰难的处境。” “九尾狐一族的卑鄙小人们,这份罪责,定要你们用鲜血来偿还。” 云阳市看守所,某位大人物的单人房内。 “哈哈哈哈哈哈,了不起了不起,居然这么有骨气吗?”穆扬烈将从窗口涌入的金色光芒一把握在手中,随即全然无视狱警们的紧张训斥,放肆地大笑出声,“我本来以为你是安心被纪鸿霄剪掉指甲圈养起来的小猫咪,没想到却是只货真价实的猛兽啊。” “好好加油啊,龙主大人,拿出点真本事来,让我大吃一惊吧。”穆扬烈伸了个懒腰,一脸饶有兴致的神情,低声自语道。 云阳市以西,龙腾健身房内。 “注意看我的动作,小腿胫骨和躯干保持平行,缓缓蹲下,注意膝盖不要超过脚尖……”健身房的老板孟连嶂亲自上阵充当教练,向会员们耐心讲解着深蹲的动作要点,不过会员们此刻却都纷纷脸色通红,目光闪烁,不时还互相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位身材健壮,肌肉线条结实而流畅的健身房老板,此刻正轻装上阵,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超短的压缩裤,大大咧咧地袒露着自己饱满厚实的胸肌与平坦整齐的腹肌。健身房内暖气充足,再加上他示范时十分卖力,此刻原本就轻薄的压缩裤也已经被汗水沾湿了,紧紧勒在他圆润挺翘的肉臀上,勾勒出诱人的曲线,隔着半透明的压缩裤甚至能隐隐看见他臀丘上浅麦色的健康肌肤以及若隐若现的臀缝,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老板,那个……还有些动作要领没有看清楚呢,能麻烦你再示范一次吗?”一位会员大着胆子率先提问,很快就得到了在场其他人的支持:老顾客们心里都有数,这位健身房的孟老板,对自己一身饱经锻炼的结实肌肉那是相当自满的,展示欲和表现欲也相当强,只要顺着他的心思吹捧他几句,他就能得意洋洋地在顾客们面前用各种姿势展示半天,让顾客们都大饱眼福。 “孟老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孟连嶂不仅没有像之前一样痛快答应下来,反倒是突兀地顿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也变幻莫测,一时间让人摸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老板……你要不要休息一下?”顾客们有些担心地追问道,冷不防孟连嶂站起身来,狠狠一拳砸在身边的健身器材上,把顾客们都吓了一大跳。 “可恶啊!!明明认真准备了这么久,每天勤加锻炼,就是想着能在战场上好好表现一番,给龙主大人留下一个帅气的好印象……”孟连嶂像是还不解气一般,又是接连几拳砸在健身器材上,吓得身边的顾客纷纷后退,“这样一来,不是根本就没有我出场的机会了吗?!” “行了行了,今天的指导到此为止,你们随便练练就行,别来烦我了!”孟连嶂气呼呼地说完这几句话,随即便扔下一头雾水,还没回过神来的客户们不管,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健身房。 华国西南方,蜀源市,某间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内。 “徐!归!彦!现在都已经几点了,你知不知道今天下午是你的签售会?!”萧野一脚踢开酒店房间的大门,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房间内,然而下一秒,他的怒吼声就突兀地中断了:两名年轻漂亮的姑娘正坐在床边,急急忙忙地整理着身上的衣物,一脸惊慌失措的神情。透过半敞开的领口,还能看到她们白皙的脖颈以及丰满的胸脯上那一串串青紫色的情色痕迹。 “你在签售会的前一天晚上,约炮?!还是双飞?!”因为怒火太过高涨的缘故,萧野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变调了,“你知道楼下有多少记者24小时盯着你吗?如果被人拍下了照片……” “行啦,别像个老妈子一样,总是念叨个没完……”位于争论中心的人物却像是全然没有把萧野的怒火放在心上一般,意态悠然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开口说道,“感官上的诸多刺激,也是灵感的重要来源之一,要是活得像个苦行僧一样,还怎么写得出好的作品呢?” 这位名震华国全境的年轻作家,有着瘦削却充满力量感的身材,他此刻正大大咧咧地赤裸着站在窗边,正午明媚的阳光慷慨地洒在他的身上,令他的肌肉线条越发分明,就像是绷紧了身体准备狩猎的猎豹,又或是绸缎包裹着的钢铁一般,有着一种同时兼具了危险与优雅的矛盾的美感。他的五官轮廓如同雕塑般硬朗而深邃,鼻梁高挺,眉峰浓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分明带着笑意,却又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与嘲弄之意。因为疏于打理的缘故,他的鬓角与胡茬看上去有些凌乱,但却丝毫无损于他的俊朗,反倒为他增添了几分浪子般落拓而风流的气质,格外惹人着迷。 毫无疑问,这是一具被上天偏爱的皮囊。 “苦行僧和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之间,应该还留有许多属于正常人范畴的阶段……”萧野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正想要开口争辩,却看见一道金色的流光从窗外汹涌而来,一时间便呆立原地,连自己本来想说些什么都忘记了。 “武圣祭吗?真不错啊……两位年轻的族长,赌上全族气运的殊死一搏。明面上的争锋相对,暗地里的云谲波诡……真是绝佳的素材……”伴随着金色的光芒涌入徐归彦的身体,他脸上原本慵懒而随意的神情也逐渐被激动与热情所取代,“干得漂亮,年轻的龙主大人,一举就重新点燃了我创作的激情啊,看来您说不定真的是值得让我献上颂歌与诗篇之人呢……” “实在是迫不及待了,我这就赶回云阳市去。”伴随着这一句自作主张的断言,一阵灵光闪烁后,徐归彦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房间中,只有流风从窗外吹拂而过。 “等等!!下午的书迷见面会怎么办!!你给我滚回来!!”回过神来的萧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对着已经快要消失在云层中的庞然大物的背影高声吼道。 “帮我取消掉吧,就说我临时有事……”徐归彦的回答从风中传来,听起来已经断断续续,十分模糊了。 “你这个王八蛋!!给老子记着!!!”萧野昂头怒吼,声音传遍了整个宾馆,就连一楼大堂的服务员们也忍不住一脸疑惑地面面相觑,却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阳市,育英中学高中部,游泳馆中。 “27秒42 !又刷新了你的最佳成绩了!”教练吹响了口哨,看了一眼秒表上的数字,随即兴奋地拉着少年从泳池中起身,一脸激动地说道,“彭浩川,你真的不考虑走体育特长生这条路吗?这个成绩放眼全国可都是一流水平了,何必去高考考场上千万军挤独木桥呢?” “嘿嘿,谢谢教练,我,我再考虑考虑吧。”彭浩川挠了挠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道。这名年轻的游泳健将只穿着低腰的三角泳裤,修长匀称的肉体虽然还略显单薄,却已经能隐约看出胸肌与腹肌的轮廓,正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充满了青春朝气的体态,就像是年幼的雄鹿一般,敏捷而矫健,活力十足。他的眼睑弧线长而圆润,眼角微微下垂,正是标准的狗狗眼,看上去透露出一股天然的无辜气质,再搭配上高中生少年感十足的脸庞轮廓,活脱脱一只天然呆的小奶狗,让人很难能狠得下心来责备他。 “哎,行吧,你自己再好好想想,我也不是逼你……”果不其然,面对彭浩川可怜巴巴的表情,教练再一次妥协了,放缓了语气说道,“你下午还要正常上课吧?这会儿回教室还能赶上午休的尾巴……喂,彭浩川,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失魂落魄的?”话说到一半,教练见彭浩川突然抬眼望向天空,一脸吃惊的神情,便有些担忧地开口问道。 “没……没事,那我就先回去啦,谢谢教练!”彭浩川赶紧慌乱地摆了摆手,随即在教练回过神来之前,便转身朝更衣室跑去。 “唔……武圣祭吗?这样的话,就可以不用亲自上战场了吧……”将自己反锁在更衣室隔间里的彭浩川,望着自己身上和水滴一起滑落的金色光芒,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回过神来,赶紧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像是自己给自己打气一般,改口说道:“不行不行……我现在可是已经继承了族长的身份了,不能说这种丢人的话……要好好承担起责任来啊,不能让龙主大人失望,也不能给爸爸丢人……” “呼……总算是结束了,累死我了……”眼看着钦天监的使者们都走出了接待室,纪嘉泽顿时原形毕露,软趴趴地瘫着靠在椅背上,脸上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哈哈哈,龙主大人今天真是气势十足啊,连老夫也吃了一惊呢。”崔求同笑着拍了拍纪嘉泽的肩膀鼓励道,“钦天监吃了你这一记下马威,应该也会老实不少了吧。” “嘿嘿,哪有,真正厉害的人是鸿哥和崔叔吧,只靠着资料和零星的情报,就把九尾狐内部的情况推测得八九不离十了,我只是照着你们的台词念一遍罢了。”纪嘉泽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嘉泽……”纪鸿霄站起身来,想要说点什么,脸上却又现出犹豫的神情。 “还在担心武圣祭的事情吗,鸿哥?”纪嘉泽主动走到纪鸿霄身边,抬头蹭了蹭纪鸿霄的下巴,安慰般说道,“没关系的,这不是还有一年的时间嘛,接下来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你是货真价实的璞玉浑金,再给鸿哥五十年,不,哪怕是二十年时间,鸿哥一定能让你跻身一流高手之列。”纪鸿霄笑着揉了揉纪嘉泽的头发,语气中却依然有几分遗憾之意,“一年时间,实在是太赶了。你不过才刚刚觉醒数月,孟探云再怎么心术不正,气量狭小,也已经是正经的化神修士了,这之间的差距,区区一年,恐怕很难弥补……” “足够了,一年的时间刚刚好,孟探云也没法从自家长老手里搞到什么真东西,时间紧迫这一点,对我们都是一样的。”纪嘉泽抬头望向纪鸿霄,眼神中是难得的坚定与郑重,“来好好锻炼我吧,鸿哥,用一年的时间,让我强到足够胜过孟探云那个混蛋。” “口气不小嘛,看来你是信心十足啊。”纪鸿霄和崔求同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同样的欣慰与自豪之意,“那就做好心理准备啦,接下来的一年,鸿哥和九族的族长,都会倾囊相授,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龙族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