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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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钦累极了便匍伏床边，小憩了一会。夜里他被一阵凉风惊醒，他惊慌的去看床上，却见徐墨云已不见踪影。他慌张的起身去寻，却听见徐墨云的声音由窗边传出：“相公，你醒啦？” 张钦循声来到她身侧，只见徐墨云站在窗边，看着天上阴沉沉的乌云，瘪着嘴惋惜道：“好想同你一齐赏月，忆来我们还未曾一同赏过月。” “等你好了，自然可以。我们赏那上弦月，下弦月，明镜月，松间月，云中月一切皆由你。”张钦走到她身旁抽咽着。 “好。”徐墨云笑着答应着，她是晓得自己此时约莫是回光返照了，时日无多了。她侧头看了看张钦问道：“我摔了那笛子，你可会生气。” 张钦呜咽着摇头说：“只要你好起来，我都不计较了，好吗？” “孩子应是都歇下了吧？”徐墨云问道。 “嗯。”张钦点了点头，拭了拭眼角的泪说道：“你若想见他们，我便唤奶娘将他们带来。” 徐墨云摇了摇头：“不了，让他们好好歇息吧。”沉默半晌她又道：“当初娶我，你可是心甘情愿？” 张钦哑然，事到如今他不愿骗她，却也不知如何回答她。 徐墨云见他为难，调笑道：“将死之人，你骗骗我都不可吗？” “当初娶你虽有诸多因素，但娶你却是我心甘情愿的。”张钦忙答道，虽当初他娶徐墨云是白仲一手策划，但他娶她却也是他心甘的，也不算说谎。 徐墨云望向窗外乌云道：“心甘也罢，不甘也罢。我在此有一事相求，望你看在我们多年夫妻情分和两个孩子的份上能应允。” “你说，你说我皆听你的。”张钦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 “我知你与那白仲。。。”徐墨云沉默片刻才又开口道：“情深缱绻，若你想去寻他，待我走后亦无能为力，我亦舍不得余生你无人照拂。只望你待到怀柔与少谦弱冠之年你再去，好吗？你若也离开他二人便无人看顾，我家中尚有高堂，还望你能帮忙尽孝。” 张钦伸手握住她的手，声泪俱下的应着：“好，好，家中老小我皆会好好照应，你好好养着身子，你要好好看着少谦和怀柔长大。” “好。”徐墨云轻轻的回握着他的手答应道。看着窗外愁云惨雾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可惜，今夜无月。” 这夜两人同床而眠，徐墨云梦见那年白马寺的雨，那场太阳雨，两人初相识。谦谦公子温文尔雅，向着自己款款而来。 好梦一场，含笑而终，一梦不醒。 第二日，徐墨云没有醒来。张府素白，一代佳人香消玉殒，徐察也由关外匆匆赶回，悲戚的氛围笼罩着整个张府。徐父徐母痛失爱女，苍老了许多，徐察也跪在灵前泣涕不止，稚子年幼丧母更是令人不忍。张钦看着阖门百口，思绪万千终是无疾而终。 崇宁十三年张氏墨云与世长辞，同年徐父辞官携徐母与京中颐养天年。徐察因着边关骚动只得在徐墨云头七一过便匆匆赶忙边塞，临走前嘱托张钦帮忙侍孝父母及家中小儿徐叶秋。 这悲戚的氛围持续了半年，众人才慢慢从中缓过来，接下来的日子一日一日过得也算平稳惬意。张钦除了朝中公务还要料理府中事物，对于两孩子的教育难免疏忽，徐家二老便时常将两外孙接到府中照料，三孩童绕膝跟前，徐家二老甚是欢喜，诺大的宅子也有了些生气。 张钦去接两小儿时也常陪同二老一同用膳，一家老小倒也是其乐融融，只待徐察回来，便可算是一家团聚了。 这日张钦与徐家二老告辞携两孩童归家，徐张两府本就离得近，三人便也没有乘马车，徒步回府。少谦精力充沛的在前头蹦跳，怀柔则温顺的扯着张钦的衣摆跟在身侧，三五仆人默默跟在三人身后。 此时已是夜里，今日的月亮甚是明亮，冷冷的月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张钦驻足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想到了徐墨云临终前的那句：“可惜，今日无月。”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怀柔扯了扯张钦的衣摆问道：“父亲何故叹息？是想母亲了吗？” 张钦揉了揉他的发，温柔道：“是啊。”又看了看天上的弯月说着：“今晚夜色真美，你母亲应是会喜欢的。” “母亲走了父亲你孤独吗？”少谦侧头问道：“外公偷摸与爹爹说的续弦是何意？” “是再找个女子如母亲那般来陪伴爹爹，这是外婆跟我说的。”怀柔抢答道。 张钦一愣，想着原来两老已在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了，还先在两孩子这提前做了功夫。自己虽婉拒多次，徐家二老却还是诸多顾虑。张钦抚着两人的手臂说道：“爹爹有你们两个怎么会寂寞？现在这番光景我已足矣。” “那我以后就一直陪着爹爹。”怀柔乖巧的说道。 “嗯，我也是。”少谦坚定的应和着。 “爹爹听你们这样说，已是知足。只是待到你们长大了，都是要各自成家的。”张钦温柔的跟他们解释着。 “那我们成家了，爹爹是不是就像外公外婆一样？”怀柔问道。 “可是，外公有外婆，爹爹却孤身一人定是会孤独的。”少谦红着眼眶说着。 “爹爹，若是孤独了，便寻一人陪你吧。”怀柔搂着张钦的腰开始小声抽泣着。 张钦将两人拥进怀里，微微一笑安抚道：“无需多虑，一切皆有安排。现下你们在身旁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