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8 昂首挺胸

    乔望生，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正在球场之上狂奔的高文，心跳如鼓。

    “4：4”之后，在西蒙的发球局里，高文没有轻易放弃，依旧一分一分地咬住局面，甚至一度追到平分。

    可惜，关键时刻稳若泰山的西蒙还是发挥更胜一筹，连赢两分，没有送出破发点，再次保住发球局。

    然后，局间休息，经过医护人员的简单检查，确认没有其他状况之后，比赛继续。

    在全场无路可退的发球局里，高文明显体力透支，又再次“15：40”落后，送出连续两个赛点。

    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高文油箱里依旧没有剩下多少燃料了，而来来回回的回合拉锯战恰恰就是西蒙最喜欢也最擅长的比赛方式，在体能不支的情况下，高文的比赛确实非常困难。

    也许有人会说，这已经是一场希望渺茫的比赛，为什么还要拼搏到底呢？

    也许，战略性放弃才是更加明智的选择，毕竟这只是一场大师赛半决赛，高文的未来应该还有很多很多机会，没有必要撞得头破血流，聪明一点理智一点，这样也轻松一点简单一点。

    但问题就在于，生活是这样一回事，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如果这次选择“轻松一点”，那么下次需要紧张一点血性一点强硬一点的时候，可能就再也无法做到，因为骨子深处里就已经没有了那股执着和热血。

    放弃，是会养成习惯的。

    高文拒绝如此。

    所以，高文依旧在奔跑。

    又是一拍拉锯战，此时回合已经累积到了十八拍，眼看着就要突破二十，高文似乎已经就要跑不动了，而球场对面的西蒙看起来还可以继续跑十个二十个回合的样子，鏖战已经真正成为字面意义的煎熬。

    但是，高文依旧在战斗。

    蹬地！刹车！转体！

    发力！

    双手反拍没有过渡性击球，而是在脚步不到位的情况下，完全依靠上半身的转体力量，迎前撞击上去。

    推送！爆发！释放！

    伴随着丹田深处爆发出来的一声怒吼，滚烫的汗水直接炸裂开来，可以明显看到高文的整个身体都顺势往外甩了出去。

    砰！

    非常突然也非常坚决。

    反拍直线！

    长剑出鞘，横空出世，一道惊心动魄的直线洞穿球场的边线，硬生生将西蒙二次启动的防守脚步钉在原地。

    “界内。”

    边裁的手势非常坚决，压线好球。

    “30：40”。

    第五个，高文已经前后挽救了第五个赛点，如果将上一个发球局里的连续三个破发点也计算起来的话，还有第二盘西蒙的两个发球胜赛局，那么这就已经远远不是第五个赛点了。

    乔望生，心潮澎湃。

    但此时此刻，乔望生却已经呼喊不出口“加油”了，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球场之上那个倔强不屈的身影：

    高文，已经没有力气庆祝了。

    他用球拍支撑着地面，双手交叠地放在拍柄上，然后将额头放在手背上，高大的身躯如同煮熟的大虾一般弯曲起来，大口大口喘息着，豆粒大小的汗水一颗一颗往下掉，砸落在球场之上，盛开成为花朵的模样。

    乔望生甚至能够看到高文的膝盖无法控制地正在微微颤抖，竭尽全力才能够勉强保持身体的站立。

    在声音冲出喉咙口之前，乔望生的眼眶就已经盛满了泪水，他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眼前这一幕着实太残忍；但是，他又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因为高文没有放弃战斗，他也不能，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

    整个中心球场，鸦雀无声。

    呼哧呼哧。

    高文觉得自己的胸腔就如同风箱一般，每次起伏都能够感受到滚滚热浪的燃烧，而且越来越旺盛。

    膝盖几乎无法打直，小腿肚持续不断地微微打颤着，宛若烈烈狂风之中摇晃不停的钢索，每次移动都能够清晰感受到密密麻麻绣花针钻入毛孔的微微刺痛感，排山倒海，连带着身体也跟着晃动起来。

    噗通噗通噗通。

    高文细心聆听着心脏撞击胸膛的声响，强劲、有力。

    然后，深呼吸一口气，高文重新站直身体，挺直腰杆，再次走向底线，准备继续战斗。

    乔望生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握紧了拳头，无法抑制地心潮澎湃起来。

    赛点。

    高文发球了，二区，外角。

    西蒙准确预判到了线路，而且高文明显已经没有蹬地力量，发球时速一路降到158公里，但西蒙依旧没有抢攻，还是延续他的一贯风格，规规矩矩地击打回去，并且形成底线深区压制，回合球就再次成型。

    一来。一往。

    一来。一往。

    球场之上来回飞行跳动的网球，就这样牵扯着全场观众的心神，转眼就已经突破二十拍，并且还在继续。

    一记切削。

    在第二十三拍球上，西蒙的一记过渡性切削稍稍不够一些，落点偏浅，高文马上抓住机会，一个上步就已经进入场内，准备抢一个上升点发起进攻。

    然而，蹬地力量的不足，导致高文上步速度稍稍慢了一些，影响到击球点的把控，这也让高文出手更加小心一些，双手反拍非常扎实地主动发力出手，抢到上升点朝着斜线方向全力出击，同时手腕稍稍往上抬些许，避免抛物线没有拉起来导致下网。

    嗖！

    网球飞了出去，但同时，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打破身体平衡，膝盖一软，可以明显感觉到左小腿的肌肉再次紧绷起来，好像又抽筋了。

    高文却已经顾不上，注意力全神贯注地注意着网球，左脚虚点一下，依靠右腿支撑身体，依旧保持着防御的姿态。

    那道芥末黄的流线，打破西蒙的预判，明显可以看到西蒙正在朝着自己右侧冲刺，补防自己的正手位，担心高文的反手直线再次建功；结果西蒙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网球朝着自己的反方向蹿了出去。

    时间，放慢了下来。

    全场，屏息凝视，就这样注视着网球蹿了出去。

    “出界！”

    边裁举起自己的左手，非常坚定地表示高文的这一次反拍斜线偏离了边界，半颗球，非常明显的出界。

    比赛，结束。

    高文前后挽救了五个赛点，顽强拼搏到了最后一刻，却终究还是没有能够熬过西蒙，最后一拍二十四回合的拉锯战，又是西蒙标志性的长拍回合，以高文的斜线出界告终，三盘苦战输给对手结束自己在魔都的首次征程。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磨砚少年的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