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看千万场日落（中）

    百草园的世界再度迎来晨曦。

    微风起时，裴清语眸含晶莹。

    她对着朝阳，悄然拭去眼角的泪水，然后把林待之放了下来，将手里的一小撮头发还给了他。

    林待之很是感动，却又不怎么敢动。

    他小心翼翼问裴清语是否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裴清语告诉他自己有些印象，但印象不多。

    两人又浅浅聊了一番，裴清语的注意力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破烂的一身和脑袋右侧约莫半寸大小的光洁头皮之上。

    果然，不能老逮着一个地方薅。

    林待之看着她伸过来的手，下意识就想躲开。

    “别动。”她轻声道。

    一团赤金色火焰从她手心燃起，然后尽数融进了那光洁嫩白的掌心。wap..OrG

    她的手覆上林待之的头，温润偏暖的灵力如热泉般泻落，有痒意爬上了他脑袋，随后那些头发如嫩条抽枝一般慢慢长了出来。

    差点忘了，她也是有凤火涅槃再生的能力的。

    原来她的两种剑意便是凤凰的两面。

    白日里是净化再生，夜里就是湮灭分解？

    忽而一声嘤咛，裴清语的手无力垂落，她整个人晃了晃。

    林待之心头一紧，搭手扶住了她的手。

    裴清语轻轻挣脱，摇了摇头，然后看着他道：“灵力用得多了，极难恢复，有些劳累。”

    没有别样的意思，没有戏谑意味，只是静静看着而已。

    片刻后，她扔过来一件白衣，道：“你先换上，我山下等你，今日再闯一遍春日。”

    说完，便径直往山下而去。

    林待之手里攥着那件熟悉的衣物，看着她下山的背影，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苦笑，心想自己怎么就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跟高冷王爷府上新迎进门的小娇妻似的。

    衣服还算合身，一番捯饬之后，他也就纵身跃下了云海。

    密林前，裴清语眼眸略有迷离，痴痴望了他片刻，待那人影近了，便回过神来，道：“气度不错，也挺合身。”

    林待之反而有些拘束，道：“进去吧。”

    裴清语点了点头。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两人虽然都灵力亏空，但却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便来到了柳树前。

    柳枝轻晃，显得极其兴奋。它没有责怪昨日两人的不告而别，想来也是明白这方世界的运转规则？

    林待之看了裴清语一眼，他担心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将自己想让她帮忙净化、消弭剑意并感悟的想法告诉了她，只需要按照昨日自己教她的剑法口诀运转即可。

    他开口对柳树道：“我们没办法恢复灵力，所以希望你一边稳住剑意，一边帮她恢复。”

    柳树很是大方地拂动柳枝，有微风荡起，两人的灵力在这一刻全部补满了。

    林待之感受着自己体内不断消失的灵力，想起了昨晚裴清语又给自己体内的剑意加了个钟，无奈道：“我就不用了。”

    罪魁祸首裴清语盘坐下来，无视了他，开始净化并且感悟那些残留的剑意。

    三个时辰转眼就过去了。

    裴清语面色红润，螓首间有细密的汗珠。

    其间林待之试图将体内不断消失的灵力倒灌给归藏，再用归藏里的涅槃力量和体内剑意抵消，发现竟然还有几分作用。

    就在他使用归藏的时候，无数柳枝微微一顿，轻微摇曳，有三两柳絮飘了下来，继而一阵风扬起，又回到了柳树上。

    裴清语似乎并未察觉。

    她站起身来，脸色微红，埋头不敢去看一身白衣的林待之，怯弱道：“我……我灵力用完了。”

    原来是小红鱼回来了。

    但为什么是三个人格呢？

    林待之细想了一番，早上那位是更接近以前的裴清语，但似乎少了些人情味，可能这是代表值凰鸟的神性？

    晚上的她虽然黑化，但也毕竟没做出一剑把他林待之捅个对穿的事，想来还算克制，于是用拔头发这般折磨人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戾气，代表的是凤凰的死气和凶戾。

    但好像也不太凶的样子，只是比较能折腾人。

    另外，天机术似乎对她们的影响微乎甚微。如果林待之猜的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光阴在从中作梗。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

    林待之从不吝啬对小红鱼的温柔，他看了眼天光，轻声道。

    裴清语乖巧点了点头。

    柳树轻摇柳条，欢迎他们明天再来。

    它的伤并没有实质性的恢复，只因三品裴清语的境界离那人太过遥远，所以即使倾尽全力得到的效果也微乎及微，但这却是第一次让它看到了曙光。

    它已经被这道剑意折磨了三十六万年。

    整整三十六万年啊！又有谁知道它这三十六万年是怎么过的吗？

    没有人在意，李老头只顾自己心境突破，诸葛先生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诓骗年轻人……

    他们一点都不关心，他们只关心自己。

    柳树无声悲戚。

    林待之看着那没什么变化的断口处，细想裴清语剑法还是不太熟络，看样子得多练才行。

    至于境界上的差距，就交给时间好了。

    好在，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此刻天光一阵氤氲，波纹自二人脚下生出。

    下一刻，他们来到了密林外。

    林待之试了一下，还是进不去，看样子只能等到明天。

    裴清语美目微眨，鼓足勇气开口，怯红了脸，问道：“可是，为什么忘了让它帮忙再次恢复我的灵力呢？”

    林待之心说我是故意的，但嘴上道：“没事，练剑招不需要，剑法口诀只要记住就好。”

    两人回到山崖上，林待之开始教学。

    少女学得很快，七十二路行云剑法两日就学得差不多了。

    最后一招行云流水使出来的时候，连林待之都不免赞一句功夫真俊。

    若是柳飞早年行走江湖，看见这么一类似的美丽女子街头舞剑，他只怕也得扔上一半的盘缠，继而事后一顿连蒙带骗就把人逮回明蕴宗，说此人偷学我宗剑法，希望掌门大人交给我处理之类的话。

    望着天边那道即将到来的落日，林待之开口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裴清语收了剑，香汗淋漓，俏生生看着他。

    脸却比天边落日残霞更快红了起来。

    林待之计算着时间，找她要了根金索，试探着道：“我可以把你的手绑起来吗？”

    小姑娘有些茫然，脸却变得更红了，声若蚊蚁，头埋了下去，道：“可……可以啊。”

    裴清语被捆了手，同林待之一起坐在山崖边，脚踩云海。

    西方有落日残霞，东边有月亮爬了上来。

    他看着天色。

    她看着他。

    这时，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噫，臭男人又有坏心思了呢。”

    那是裴清语。

    她眉间印记已然全黑，一道极其微弱的黑火自她手间燃起，金索消失得很慢。

    这是灵力亏空的表现。

    她挑了挑眉。

    此刻，一股难以抗拒的困意袭来，她想调起全部灵力抵抗却没有成功，因为她的经脉很是空荡。

    林待之收回了手，把她接住，趁机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靠在了歪脖子树旁。

    然后脱下外衫，轻轻给她盖上。

    “晚安，小青鱼，祝好梦。”他这样说道。

    ……流云一十三的春归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