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各怀心腹事 两相有计较
得授了诸般法诀神通，各类修行所需的天材地宝，方龙野告退出府，返回了金沙河。 山腹当中，青蛇妖府深处。 幽光深深，四下寂静。 青蛇娘娘自会客的厅室出来，回转进自己平时修行的静室。 她神情随意，足下不停，径直穿过七转八弯的甬道。 沿路而走，步步下行，地气翻腾。 石色氤氲左右，悬于上方，似莲花下垂，隐成华盖之相。 墙壁玉灯高举，莲花朵朵，晶光自上面交射漾金，照彻四下。 石骨嶙峋，澄净明亮。 盘坐在云床之上，她把玩着手上的翠绿发簪，闭目冥神。 她当然没有对人实情相告。 遥想千年前，她还是北俱芦洲一个小小的元神境蛇妖，在一次躲避仇敌的逃亡中，她无意间落入了这座小世界。 她欣喜若狂。 无意进入一方秘境洞天，在里面获得前辈留下的传承、遗宝，最终一飞冲天，成为一方强者的案例在北俱芦洲妖修的口口相传下她自然如数家珍。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这种传说里面的主角。 她也确实得到了她想要的机缘，不过这份机缘就是被镇压在葫芦山中的那对妖仙道侣。 为了让她帮忙救出自己，那对妖仙道侣认了她做妹妹，传授她各种仙经宝典、炼器法门、神通术法，甚至还给予了她一件灵宝『百宝锦囊』。她也由此在这一千多年间晋升成了一尊元仙境的妖仙。 没有什么开启小世界门户的『秘钥』，只要神识细细探查小世界的屏障，就能发现其中一点不和谐的地方，随之脱离而出。 可要是不知道这一点，不去探查小世界屏障的缺口，就是晋升真仙也不得而出。 她现在就可以直接出去。只是她有预感，只要她出了这座小世界，就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进来了。 她并不甘心，因为这座小世界中真正的机缘，她一分都还没得到呢！ 迷心镜、阴阳刚柔剑、玉如意、乃至那一颗灵根宝种！ 她不相信偌大的小世界中就只有这些。正如她对待自己要培养的属下帮手那样，她不相信那对妖仙会对自己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而且那对真仙境的妖修道侣身份和她一样，也是外来者，并非小世界生成的生灵。在她千年来的观察下，小世界中的生灵由来，大多都是如她这般误入而来，随之发展壮大的。 一如她第一次证实这个状况是恰好撞见误入进来尚未启灵开慧的鳄鱼统领。 只是这些误入者有些是修士妖怪，有些是凡人，还有些是未通灵智的蠃鳞毛羽昆之属。 前者或遭劫难，或脱离了出去。后两者在漫长的岁月里繁衍生息，相互也出了些低等级的修士妖灵，除了境界以外，关系倒也与外面的世界相差仿佛。 这些她倒不在意，关键这样算来，这个小世界中真正的机缘造化，大多都应该在那对身为先行者的妖仙道侣身上了。更多她不曾知道的灵宝、更强大的法诀神通、以及除那颗灵根宝种以外的奇珍异宝。 她到现在一次都没尝试过营救这对妖仙，反正当时她宣誓的时候，是承诺在自己修为有成之后一定救他们出来，又没有规定时间。 她当然得救出他们，不救出他们，葫芦山镇压禁制下，自己怎么获得那颗明明看得到就是拿不到的灵根宝种？怎么逼问出他们脑海中没有告知她的机缘造化？ 她在等，等自己的修为足以媲美碾压这对同道，等自己培养出足够多的帮手，等这个小世界中的神秘力量显现踪迹。 她知道，既然这两位真仙能够被镇压，那这个小世界一定有另外的力量。这也正常，哪一个秘境中的机缘造化是那么好拿的？ 蛇类在捕杀猎物的时候，从来就不缺少耐心。她自修行至今不过一千七百来年，元仙境界一个元会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寿元，她有足够的时间来谋夺这个小世界中真正的机缘造化。 …… 金沙河宫殿内，方龙野眸光幽深，宛若一汪看不到底的寒渊。 “没有说实话。不过这也正常，别说修行世界，就是前世谁会随便就对人推心置腹，毫无保留？”方龙野轻笑一声，心中自言自语道。 虽然在这方真实的世界里，前世的记忆信息，已不足全信。但到底可以作为借鉴，梳理出一个脉络。 方龙野不知道青蛇现在到底清不清楚那颗葫芦种子和『七星丹』，青蛇口中的那件『秘钥』是真是假，她的真实算计又是哪般。 但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她最后到底还是失算了。 双方签订的契约内容流转心间，契约誓言规定小世界内他要无条件帮助其围杀葫芦山下镇压的那对蛇蝎妖仙，以及那条青蛇娘娘自己提出的双方不得出手对付彼此的誓言。 “真是谨慎啊！”方龙野得授的仙经妙诀可以修炼到散仙境界，按照留一手的经验推算，青蛇至少是元仙境界。 他不知道青蛇打算最终培养自己到哪个境界，但按照他的想法，为了保险起见，怎么说也得保留比他们这些合作者高一个境界的修为。 这样的修为差距下，还要主动在契约誓言中添加进互不侵犯的条例。这让方龙野不得不感慨对方的谨慎。 “是因为龙族血脉对蛇类妖修的压制吗？”方龙野只能这样认为。 “只是，这些都限制不到我啊！”如果按照剧情发展下去，不等青蛇动手围杀蛇蝎二妖，葫芦娃就跳出来帮她代劳了。 之后，……她也在贪求七星丹的举动下，步了二妖的后尘。 至于第二条，双方不得互相攻击下，可没限制我不夺宝物啊！ 是了，不考虑金手指带来的助益，我怎么也不可能超越她的实力。自然也不必担忧我夺取她看重的宝物了。 当然，哪怕没有这第二条誓言限制，在传道之恩下，我好歹也不会主动加害于人啊！ “这就是所谓的‘以恩利相待，好过以威势相逼’？”方龙野这时反应过来，回想起刚才签订契约之后和青蛇的对话。 …… “娘娘，其实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以您的修为，明明可以直接在我们神魂中设下禁制，不照样可以驱使我们帮助您对敌？” “以恩利相待，远好过以威势相逼。照你说的做法，你们怀着忌恨之心，对敌时偏偏还想着如何置我于死地，我也要提防着你们挣脱控制。这种境况哪比得上如今这样？” …… 方龙野想到自己曾考虑，当实力超越了她以后，准备如何对待她时，设想到的最坏结果，也不会害其性命。不由感叹她为人处事的得道。 “学到了~” 其实，他哪里知道，青蛇之所以选择和他们订立契约誓言，而不是直接下手控制。其原因在于北俱芦洲可是妖族的天下，多是一些桀骜不驯之辈。 一些挣脱了神魂禁制，直接反噬主人恢复自由身的仙人坐骑们往往逃离之地就在于此。属实是妖族最心仪的乐土了。 耳濡目染下，青蛇娘娘可不会觉得种下神魂禁制或者直接逼迫对方发誓永久效忠自己的手段有多高明。 再加上在她看来，自己目前可是身处在被人称为机缘造化之地的小世界里。机缘之地，危机重重才是正常的。别看她待了一千多年，没一点事，但这种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鬼知道她招揽培养的这些帮手会不会得到小世界中的机缘造化，一飞冲天。 她是培养帮手，不是培养仇敌，所以还不如订立一个互惠互利的契约，兜底保证自己的性命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