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寞寞，干嘛穿长袖？很热耶！」篮球比赛结束隔天一早，漾漾到了教室后就先往后头走去，反正安诗吟跟邢闵宗都知道她认识寞寞了，看见也没差。 「没事。」张寞然摇摇头。超过三十度的天气他竟然穿着长袖外套配短裤？这是什么新流行吗？ 漾漾越看越觉得奇怪，眼尖的她忽然看见张寞然左手背上那一点点的红点。 「你的手怎么了？为什么红红的？」漾漾盯着他的手瞧。 「真的没事。」张寞然把袖口往下拉，这让漾漾更起疑了。 「最好。」漾漾一把就把他的左手拉过来，袖口一开才发现原来张寞然的左手整支都佈满红色块状斑点，这不是...... 「你吃了海鲜？」这是他对海鲜过敏的症状啊！ 她跟张寞然一样，都不能吃海鲜，漾漾是皮肤会肿，张寞然是皮肤会痒，两个都很可怕。 「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吃。」张寞然否认，他昨天晚餐吃乾麵哪来的海鲜？ 昨天他就一直觉得很痒了，只是红点是到他洗完澡后才慢慢出现，起初他不以为意，以为是皮肤太乾燥引起的，但今天早上起床时发现斑块扩散了，而且痒得要命，他大概也知道是什么引起的了，索性擦了药后穿着外套出门，以防自己拚命抓。 「那怎么会......」漾漾着急的看着他红色斑斑点点的手臂，「右手呢？」 张寞然伸出右手给他检查，并没有。 「是碰到什么吗......」漾漾回想着，猛地想起昨天安诗吟拿来的那罐防晒乳，寞寞不小心挤到了手上，左手！ 「那罐防晒乳！」漾漾终于想到。 「我想是的。」张寞然忍着想抓的衝动，一抓就没完没了了。「它有虾子的味道。」 昨天他闻的时候就闻到了，浓烈的海味，他还纳闷怎么会有人用这种材料？没想到只是碰到而已就引发过敏，要是真的拿来擦就糟糕了。 安诗吟，是她拿给同样对海鲜过敏的漾漾擦的。 「是安诗吟！」漾漾也想到罪魁祸首了，「她知道我会过敏，故意拿来的！」她在聚餐那天有说过她不吃海鲜的，安诗吟一定也有听到。 「对不起，寞寞，害你替我受罪......」漾漾难过的说，「你去保健中心擦过药没有？」 张寞然摇摇头，「我在家里擦过了。」 「那也要退了，你还是去给护士阿姨看一下！」漾漾看着那支被红色斑点佔据的的手臂于心不忍。 「不用啦，等等就退了。」张寞然拒绝了，又不是很严重还要去保健中心。 「不行，快！我陪你去！」漾漾使力一拉张寞然就被拉开位置了。 张寞然被漾漾拉着走，才一出门便看见邢闵宗跟安诗吟两人跟许月学长分开，他们往前门进去，许月学长一人往后门继续走。 漾漾看见安诗吟就想找她说清楚讲明白，那寞寞怎么办？正好许月学长走了过来，看见他们才刚要打招呼，漾漾便先开口了： 「学长早！」漾漾简直是把张寞然推过去许月学长的身上，「你帮我带寞寞去保健室好不好？详细情形你问寞寞，我有急事！拜託你啦！」漾漾说完就丢下两人去找安诗吟了。 「喔......」许月愣愣的说，漾漾还是超有活力的。 「安诗吟！」漾漾一进去就大吼，所有人都往她那里看。 安诗吟不急不徐的往漾漾瞧，哎唷！没怎样嘛。「漾漾！早啊！」 「早你个头！」漾漾往安诗吟的位置衝去，「你昨天给我的那罐是什么鬼东西？」 「就防晒乳啊！」安诗吟还装得天真。 「那为什么有海鲜味？」漾漾大吼，「你知道我对海鲜过敏吧？」 「我以为你应该只是不能吃啊！」安诗吟无辜的说，「而且，你看起来没过敏嘛！」 「因为我根本没用！」漾漾气极了，「张寞然抹到之后整隻手都是过敏反应！」 「噗！他擦防晒乳喔？哈哈！」邢闵宗在一旁看热闹，漾漾发火的样子也超可爱的。 「邢闵宗，这不关你的事！」漾漾也没看他就骂了。 「漾漾，这就不是我的问题囉，我怎么知道张寞然也会过敏呢？」安诗吟不改装模作样，硬是抬头挺胸展现气势，「况且，我又不是要给他的，是他自己擦的吧？」 「那你为什么故意拿那种东西给我？你明知道我会过敏！」漾漾不想再提起张寞然，怕大家把目标转移成他。 「我说过啦，我怎么知道你用擦的会不会过敏？」安诗吟气燄依旧，完全没有削减，「反正，他帮你试验过了嘛，那我下次就不拿那种的给你囉！」 「漾漾，诗吟也是好意嘛，昨天太阳真的很大啊，幸亏你没晒伤喔！......」邢闵宗一边说一边把咸猪手放到了漾漾的手臂上，漾漾奋力一甩就掉了。 「这次就算了，你最好牢牢记着，别再拿有的没有给我。」漾漾耍狠一瞪，一个转身就离开教室，现在重要的不是吵架，是寞寞的身体状况！ 安诗吟在后头看着漾漾气冲冲的离开，看来，张寞然跟他的关係不浅的样子。 ※※※ 漾漾离开后许月看着他身旁这个小小的男孩，这么热的天他穿长袖外套，要防晒？那短裤怎不乾脆也换长裤呢？ 「寞寞，你怎么了吗？」许月轻声的说着，刚刚漾漾说要带他去保健室，难道是中暑了？ 张寞然看着许月的胸口不敢直视他，小小声的说：「过敏......」同时举起左手。 许月看了也吓一跳，怎么会多成这样？「走！我带你去保健室！」 许月搭着张寞然的肩，往保健室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张寞然不时羞怯的偏过头看看走在他身旁的那个人，他身上的味道，跟他刚洗过的棉被一样香，他的手，赐予他无限的安全感。 「你对什么过敏呢？」路上，许月突然对着他说。 「海鲜。」张寞然简短的说。 「海鲜？我记得漾漾好像也是耶！」许月有点惊讶的说，「你们蛮搭的嘛。」 张寞然微微笑，此时他并没有看许月学长，反而是学长在看他。 「可是，怎么会只有左手？」许月不解的说，「局部过敏？」 「说来话长。」张寞然说，现在解释这个有点麻烦。 「呵！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许月也没多问，就继续前往保健室。 「阿月？你又受伤了喔？」一进保健室，护士阿姨好像跟许月很熟的打起招呼，大概是因为他常常运动受伤来找她吧？ 「不是啦！」许月笑着摆摆手，「我朋友过敏，带来给你看一下。」 「过敏？」张寞然拉起左手的袖子，护士阿姨也一惊，「哎唷！怎么这么红啊！」 许月也凑过去看一下，他刚刚只看到一点，没想到是整支手臂都是！ 「是吃到什么？」护士阿姨问。 「海鲜。」张寞然说，但有地方要改，「是碰到。」 「哦！我这里有药！擦一擦看怎么样厚！」护士阿姨在柜子里翻找，找到一瓶小小的药膏。 「噹噹！过敏专用药膏，海鲜专用喔！」她还秀出上头贴着的虾子图案，害张寞然很想笑。 她帮张寞然擦上药，顿时痛和痒都缓和了一点，张寞然也挺讶异这药的神奇。 「你们先坐厚，没上课没差啦！看怎么样再说！」护士阿姨指着旁边的椅子要他们过去。 许月依然搭着张寞然过去坐下，他这节是没课，但不晓得张寞然有没有？ 「寞寞，你这节有课吗？」许月望向一旁的张寞然。 「有。」张寞然看着他的手，完全不敢看学长，「不过没差。」 「呵呵！」许月微微笑，「那你要跟我说你是碰到什么了吗？」 张寞然抬起头看着前方，现在也没别人了，除了护士阿姨在忙，这样的气氛应该蛮适合他讲话了吧？而且对象又是许月学长！ 「事情，要从一罐防晒油说起......」就这样，张寞然开始显露他的本性，不知道，他就是想和学长说话，那种感觉就像他在跟漾漾聊天一样，许月不时回他「蛤！」、「真的假的！」等等，让他一直不停说下去，张寞然讲得越来越自在，差点忘了，他跟许月学长才认识第二天。 「可是诗吟应该不知道漾漾用擦的也会过敏吧？」讲到安诗吟，许月当然知道她，就是那个常常来找闵宗的女孩。 「也许她不知道。」张寞然同意这点，「但要是我不知道，我也不会拿有相关的东西给她，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但他不同意安诗吟一点意图也没有。 「嗯......」许月摸着下巴思考，「你跟漾漾认识很久吗？」 「为什么换到这题？」张寞然差点没跌倒。 「因为你们看起来好瞭解对方喔！」许月羡慕的看着。昨天他跟寞寞说话的时候漾漾还提醒说他会害羞，今天寞寞对诗吟不明的意图危害到漾漾这点超有意见的，看起来就是两小无猜啊。 「我们国小是同学。」张寞然解释，至少有四年跟漾漾在同一间教室相处了。 「是喔！」许月惊讶的说，他还以为他们是大学才认识的呢。「难怪你们感情这么好。」 「你从哪里判断的？」张寞然不解的说，学长有看见他跟漾漾做什么吗？ 「她都叫你寞寞不是？」许月说，「啊你本名是什么？」 张寞然又差点晕倒，一直寞寞寞寞的叫，学长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 「张寞然。」他一直觉得说自己的名字很奇怪，但又不知道哪里怪。 「末来？」张寞然说得小声，许月乍听之下以为他说末来，「未来怎么样？」 「然！ㄖㄢ然！」张寞然加重语气，「许愿学长！」 「哈哈！你怎么会知道？漾漾跟你说的喔？」许月哈哈大笑，有一半的人第一次听见他的名字都说成许愿。 「我问她的。」张寞然强调。 「你问的喔？你那么想知道我的名字啊？」许月帅气的脸庞向靠近张寞然靠近，「寞寞学弟？」 张寞然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眼睛依然无法直视学长。 「哪个寞啊？」许月又问，寞寞好像都不敢看他。 「寂寞的寞。」张寞然说，有人问到他的寞字，他都会这样回答。 「寂寞喔......」许月若有所思，「你很寂寞吗？」 「啊？」张寞然怀疑自己听错了，学长问他什么？ 「我还是喜欢叫你寞寞，听起来比较可爱！」许月笑容可掬，「好像在说摸摸。」 「摸什么啊......」张寞然觉得学长好像也有点神经失调。 「呵呵阿！」许月笑着，没解释。 「寞寞！」漾漾骂完人依旧艷丽的身影在保健室门口出现，看见坐在后面的学长跟寞寞立刻衝过去。 「没事了啦。」张寞然自动伸出左手给漾漾看，红点已经退了啊，那罐药超好用的，比他家里那瓶有效。 「我看看！」漾漾拉过张寞然亮亮的左手，是比刚刚好多了，但还有几个红点凌乱的散佈，「还会痒吗？」 「不会。」张寞然摇摇头，刚刚顾着跟许月学长说话都忘记抓了呢。 「呼，那就好。」漾漾总算松口气，「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找安诗吟说这件事她回我什么？」 「我以为你只是不能吃啊！」「我又不是给要他的！」「他帮你试验过了嘛！」漾漾学着安诗吟的模样讲话，连漾漾这么和善的人学起来都有够讨人厌的。 「噢！藉口一堆！」漾漾自顾自发牢骚，也没在意学长在偷笑。 「是没错啦，她的确是要给你用，是我自己白痴沾到的。」张寞然笑着自己。 「要不是她拿那种鬼海鲜防晒乳来，你怎么会沾到！明明是她故意的！」漾漾看不过去，张寞然还怪到自己头上？怎么说得好像安诗吟是无辜的！ 「她的目标是你啊。」张寞然笑着说，「你没事不就算她失败了？」 「可是你有事啊！要是不小心沾到脸或其他地方呢？你会不会变成红点人？」漾漾看似着急的说，许月在旁边无声的笑到快翻过去。 「我没事了嘛。」张寞然再次举起手，红点又少了呢。「你也没事啊，这样很好。」 「好个头啦！你把那瓶笨蛋专用的防晒乳放哪去了？我要还给安诗吟！」漾漾气急败坏的说，她要还给安诗吟那个笨蛋用！啦啦啦啦啦！ 「我丢掉了，昨天垃圾车来就顺便丢了。」张寞然说，昨天散场后漾漾也没要拿走的意思，他就姑且先拿回去，后来想一想还是丢掉算了，加了虾子的防晒乳谁要擦。 「厚！真可惜，我想拿去挤到她头上！」漾漾想起安诗吟的嘴脸就不爽。 「她有很多拥护者喔。」张寞然提醒，再怎么说安诗吟也有一堆死忠粉丝学长学弟，漾漾想整她只怕情势不利，虽然她的名气正在水涨船高。 「管她！我爽就好！」漾漾发完脾气总算注意到学长笑倒在一旁，「学长，你是怎样？」 「噗哈！我听你们两个你一句他一句的超好笑啊！」许月捧腹大笑，这两个人的感情真的好到不行耶！ 「该停了啦！我还没谢谢你替我带寞寞来耶！」漾漾说，学长笑到都快断气了是怎样？ 「谢什么啦？我们都那么熟了。」许月依然笑着看向张寞然，「是不是？寞寞。」 漾漾看张寞然一脸害羞的点头，有没有进展那么快啊？来一趟保健室而已这两个那么熟了喔？ 「寞寞，你刚刚都跟学长在聊什么？」漾漾问，没想到寞寞能跟除了她以外的人敞开心？ 「我只是说话。」张寞然嫣然(？)一笑，「像跟你说话那样。」 漾漾大惊，她一直以为张寞然只有面对她才能这么真诚，没想到在许月学长的面前他也选择作自己了吗？是许月学长跟她个性相似的原因吗？ 「不错嘛！学长！」漾漾打了学长的右手臂，「寞寞喜欢你吶！」 许月听了眼睛大开，立刻转向张寞然，「真的？你喜欢我喔？」 张寞然僵住了，喜欢？哪一种喜欢？学长说的是哪一种？跟漾漾说的一样吗？ 「嗯。」不管是哪种，张寞然都点头了。 「寞寞很少会愿意跟别人说话的喔。」漾漾附註，「学长，你是第二个呢！」她是第一个。 「那太好啦！」许月听见自己被张寞然认同，心底也有一丝喜悦，伸手摸摸张寞然的头，「学长也喜欢你喔！」 「我想我们应该要回去上课了，下一节好像还是一起上。」漾漾回想着，下一节上什么？ 「嗯！我也该走了。」许月站起身，「再见囉！漾漾，寞寞。」他挥挥手。 「学长掰！」漾漾举起手一边说一边挥，张寞然也有挥，但没有说话。 许月再次微笑，像春天的风，轻拂，而张寞然的心，像夏日的冰，溶化。 「寞寞！走了！」漾漾把张寞然拉离竹椅，是太舒服了不想起来喔？ 张寞然一样被漾漾继续拉着走，但他的脑袋里却一片空白，只回盪着那句话。 学长也喜欢你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