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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 第66节

    燕羽说:“她要愿意,无?所谓。但她不愿意。”

    程宇帆呵一声:“一个微信而已?,多?大点儿事。”

    燕羽还是那句话:“她说了,不愿意。”

    程宇帆鼻子?里哼出两股青白的烟雾:“我有办法让她愿意。你少插手就行。”

    “你喜欢她?”燕羽问。

    程宇帆挑眉:“喜欢啊,怎么?我不像你,有话不敢说出口。我喜欢,就光明正大地说喜欢。”

    “喜欢却不晓得尊重?”燕羽眉梢微扬,似轻嘲,“那喜欢就是假的。”

    程宇帆像嗓子?里被他硬塞了块石头,堵住了。他再?度眯了眼,点点烟灰,语气微冷了,说:“加她个微信,少不了一块肉。我今天就还非要她这号了,你又能怎么样??”

    燕羽看他半刻。突然,咔嚓擦,一道刀片出鞘的刺耳金属刮响。

    程宇帆一愣,见他手中?一把壁纸刀。刀刃已?滑出刀壳,寒光直闪。

    “少不了一块肉?”燕羽嗓音平淡,眼里却闪过一丝放肆的笑意,“割一块给你,这事算平。你要哪块?”

    程宇帆还没反应。

    “这块?”燕羽手指利落一转,壁纸刀一旋,调转方向,刀刃对自?己,刀壳递给他,另一手往自?己脖子?上指一下,喉管的位置;他眉梢轻挑,说:“来。”

    黎里见了刀光,立刻冲过来;眉疤脸和高晓飞尾随其后;还坐在店里的队伍也全起身出来,声势浩大。

    燕羽见程宇帆没接那刀,说:“行。”话音未落,壁纸刀一转,刀壳落入手心握紧,他眼利如?刃,迅速抬手刺向脖子?。一瞬间,飞跑而来的黎里冲上前,抓紧他右手。燕羽一愣,立刻别开手腕,拇指一擦,银白刀刃哗啦缩回刀壳。

    黎里冲他一声吼,更像是骂:“你敢!”

    她眼瞪如?铃,头发张牙舞爪,死?抓着他的手,浑身在颤:“你敢!”

    燕羽周身的戾气一瞬消散,他沉默而寂静,低眸看着她。

    眉疤脸跑来程宇帆身边,冲燕羽道:“你他妈怕不是个疯批!”说着就拉程宇帆,“走?了帆哥,点烧烤去。”

    程宇帆掀开眉疤男,没动,也没作声。他抽着烟觑着燕羽。刚才他看出燕羽是要来真的。混地痞这么些年头,谁虚张声势,谁有种,他一眼看得出。不得不说,没见过这么狠的。

    冷风刮得众人瑟瑟发抖,只想快点回去吃烧烤,反倒是高晓飞不饶人,冲燕羽讥笑道:“装你妈呢装,老子?就说你不敢吧。来呀,挖一刀呀。”

    黎里回头也回了身,怒吼:“你他妈闭嘴!”

    高晓飞不屑地看她,对程宇帆说:“帆哥,他装呢。想吓唬你,你可千万别被吓住。不知道的以为?你怂。”

    程宇帆凉笑着瞟他一眼,高晓飞跟燕羽黎里的恩怨,他听过几嘴。他笑他这借刀杀人的激将?法拙劣,吐一口烟,冲他鼓鼓掌,摆出请的手势,说:“行,交给你,你去给我挖一块。我叫你飞哥。”

    高晓飞一噎,没敢动作。周围的弟兄也看热闹地轻笑。他放不下面子?也咽不下气,突然冲黎里道:“没谁想为?难你,可你看看是谁,老子?帆哥诶。他妈要你个微信那么费劲。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当这么多?弟兄的面儿,打帆哥的脸?你叫他以后面子?往哪儿搁?我话放这儿了,不给你他妈今天别想走?。要不然你就让他划一刀。”

    “我想给给,不想给不给。我想走?,你拦得住?”黎里冷眼以对,都不屑搭理他。只是说这话时,双手仍背在身后,紧紧包抓着燕羽的手。

    她的手其实很小,不可能护住他,但她就那样?执拗地揪拽着他的手指,不肯松开。怕万一事态升级,怕万一他手受伤。

    她瘦瘦的个子?,挡在他前面,迎对着围成半圆的十来个地痞混子?。但她不松手,不退后,也不移开,本?能地非要挡在他前面。好像下一秒要是爆发冲突,她也绝对会扑罩在他身上,拼命维护。

    燕羽没动,任她那样?抓着护着。

    这两人斗嘴耍狠,程宇帆也不搭理,看戏一样?抽着烟。

    高晓飞见她不怕,差点跳脚:“黎里你他妈逞什?么能?啊?看看你在哪儿?你说走?,走?得了吗?”他虚张声势地拉上一帮哥儿们?,“你觉得我们?这帮人都怕了你?这里头哪一个男的,单拎出来都不怕你,知道吗?我帆哥给你脸,叫你声里姐,你他妈真当自?己是哥了?”

    黎里说:“就不给。怎么的?是能让我今天死?这儿?”

    高晓飞一怔。

    她这人一贯如?此,你对她耍狠,她也不废话,直接拉满级,“能把我弄死?吗今天?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们?。”

    转角一道汽车远光灯闪过,她漆黑眼睛里映着白冽冽的寒光,冷勾勾的,

    “我知道你们?一个个家住哪儿,家里干什?么的,每天都去哪些地方,经过哪儿。高晓飞,你在乎谁,你爸爸妈妈上下班坐哪趟车,你弟弟上下学走?哪条路,我一清二楚。”

    冰寒的冬夜的风从巷子?口贴着青砖席卷进?来,寒气从脚底攀爬上在场所有人的腿杆。

    “至于我,你们?也知道。这世上我在乎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杀了人牢里蹲着呢。我一无?所有,烂命一条。你们?跟我一样?吗?来,拼一拼?看谁命更烂?”

    黎里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一字一句道,“想动我,来。但今天要不能把我弄死?在这儿,我拿我爸跟我哥的名字发誓,不一个个弄死?你们?,我他妈就不姓黎。”

    燕羽静看着她背影,在场的都被她震慑到?,只有他能察觉,她在轻微发抖。或许,怕护不住他。

    程宇帆瞧着她,眼神变得复杂而玩味,手中?的烟快烧到?尽头。他算是看出来了,黎里这话不仅是对高晓飞说的,也是对他说的。

    她要一个从今往后谁都不会因今晚这摩擦而再?去招惹燕羽的结果。

    其他人旁观着,不多?嘴也不搭手。谁都多?多?少少听过她,百闻不如?一见,比传说中?更有胆,更疯。还一来来俩。好好跨个年吃个烧烤,谁乐意招个冤魂。

    至于惹事的高晓飞,此刻怂得一句话没说。

    程宇帆觑他,逗道:“上啊。”

    高晓飞:“啊?”

    程宇帆:“嘴炮厉害,上啊。”

    高晓飞赔笑:“不是,帆哥,我还不是为?你好,怕你面子?上过——”

    程宇帆吸了最后一口烟,丢下烟头,上前一脚踹高晓飞肚子?上:“拿老子?当枪,好使吧!”

    高晓飞摔到?路边。程宇帆还不解气,又是几脚猛踹:“你他妈把老子?当傻子?耍,啊?!”

    程宇帆下手狠,后者根本?不敢还手,连连求饶。

    “行了行了。”几人过去劝和。有的安抚程宇帆,有的拉起高晓飞,也忍不住骂:“你他妈本?事没有,嘴是真贱!”

    “冷死?了。”眉疤脸说,“吃烧烤去了。”

    一帮人陆续往店里走?。

    程宇帆留在原地,看黎里,说:“你一边去,我跟他讲几句。”

    说着要搭燕羽肩膀,黎里打开他手:“你别碰他——”

    程宇帆眉一皱,抓住她手臂往外一带,可力量没控制好,黎里被甩出去,一下摔滚到?路边,脑袋撞倒垃圾桶,垃圾倒她一头。

    程宇帆一愣,燕羽也一愣,还来不及作反应。

    “程宇帆你大爷的!”黎里瞬间爬起身,人还没站稳就冲向他猛推一把,“我下午刚洗的头发!!”

    眉疤脸一帮人以为?事态升级,回身就要冲来干架。

    但程宇帆被她推得连连后退也没还手。黎里怒火冲冲,揪住他衣领就把人往垃圾堆前摁头:“你也滚一圈!滚!”

    程宇帆一把将?她推开,皱眉骂:“我忍你先……”话没完,见她满头污糟。蓬松而厚密的头发上粘满了饭馆的边角料,什?么玉米须、青菜梗、虾头、鱼骨、萝卜皮、鸡骨头……

    程宇帆嘴角抽动两下,绷不住,一下笑了起来:“卧槽!”

    他那帮兄弟见状,也就作罢,松散往店里去了。

    黎里气得失语,转眼看见燕羽,眼神示意他先回店。燕羽没动。黎里瞪他一下,他这才走?向店里。

    程宇帆重新点了支烟,吸一口了,开始捡黎里头上的垃圾,揪一颗虾头时扯到?了她头发。

    “嘶——”黎里恼火,“轻点!”

    “说真的,你长相是我的菜,但你性格我更喜欢。真的。下次机会好点儿,咱俩真可以认识下。”程宇帆说。

    黎里没搭理。

    程宇帆捡着她脑袋上的垃圾,瞥一眼燕羽的背影:“里姐喜欢这种温柔单纯小白兔啊?”

    黎里还是没答。

    “你是不了解我。我内心其实是温柔单纯小白兔。可单纯了呢。”程宇帆笑说,“但他不是。”

    有冷风穿堂进?巷,刮过黎里清白的脸颊。她说:“烟味臭死?了。”

    “哦,抱歉。”程宇帆烟还剩大半截就扔了。他又看向燕羽,刚好燕羽回头,静静看了眼黎里和程宇帆。

    程宇帆说:“你觉得真认识他?要我看,他心里可不是外表那样?,黑黢黢的深不见底,是个疯子?。”

    黎里开口:“他心里干净得很,你才黑黢黢。”

    程宇帆瞧她表情,回味过来:“你知道吧?呵,以后有什?么事要帮忙,找我。我算交你这朋友了。高晓飞,不,江州以后不敢有谁再?惹你麻烦。”说完,走?进?烧烤店,与燕羽擦肩时,谁都没看谁。

    黎里几步走?上台阶,语气落下去:“燕羽。”

    “嗯。”燕羽扭头看她,面庞安静,眼睛清黑;在餐馆劣质灯光的照耀下,少年的眼珠子?水漉漉的,黑宝石一样?。

    黎里望着,心跟着纯净下去,语气也温和了,说:“东西收好了吗?我们?走?吧。”

    “好了。”燕羽说,拎起立在一旁的琵琶琴盒,背到?背上。他和黎里一起走?下台阶,走?进?了深冬的黑夜里。

    第42章 chapter 42

    两人走过?拐角, 红红绿绿的灯光从身后消失,光线更暗了。巷子两旁是高高低低的自建房屋,偶有几道昏黄的光从窗口漏出来。

    黎里变了脸色, 说:“刀片呢?”

    燕羽手插在兜里, 没答话。

    黎里看向他, 眼神有点?儿冷,还带着点?儿怒。

    燕羽伸手。

    黎里一把从他手里抓过?那把壁纸刀,砸进路旁一户人家?门口的垃圾桶,“啪”的一响,惊得矮墙上的黑猫“嗖”地跳走。

    燕羽的手在冷风里晾了一秒,重新揣回兜。

    谁也没说话,只管往前走。去哪儿,没人知道。

    许久,燕羽看一眼她仍绷着的侧脸, 低声:“你?头发?脏了。”

    黎里不理他。

    燕羽又说:“我带你?去洗头发?。”

    她耷拉的眼皮掀了半截,冷冷道:“几点?了哥哥。”

    十一点?多了, 这时候没有理发?店还开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