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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来的郎君炊食又兴家 第51节

    糖饼最是要趁热吃,所以谈栩然取了来,又在炭盆子上炙了炙,拈在手里就撕开,明明只是寻常的白糖芝麻,却是无比质朴的美味。

    糖饼裹了馅,所以不能漏,圆墩墩的一个,饼皮微韧。

    但肉沫葱饼子擀得极薄,馅粒红突绿点在面皮下边,又用了多油去煎炸,烙出来薄脆香绝的一张饼。

    此时,苗氏来接阿彤回去,阿彤有些不舍,吴燕子带着陈绛去送她,阿巧将陈舍微换下来的衣裳先拿到水房浸起来。

    院里顿时静谧起来,因为方才热烈喧闹而显得格外安宁。

    又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陈舍微道:“我不在这两日,家里无事吧?”

    “无事,赵先生这两天带着孙儿去小天后宫吃素斋了,阿彤一直在这陪着阿绛,也热闹。”

    陈舍微略略蹙眉,道:“阿彤怎么不带去?”

    “阿彤好像是八字有些不对,算命先生说,最好不要进庙宇之类的地方。”谈栩然掰下一块葱肉脆饼喂过去,道。

    “噢。”陈舍微了然,张口吃饼子的时候就大口了些,一下含吮住了谈栩然的手指。

    谈栩然也不急着收回来,只盯着陈舍微叼咬着指尖的唇看,指尖触感软润潮热。

    “夫君似乎很喜欢,咬。”她只做寻常语调,全然不顾陈舍微的羞窘。

    陈舍微欲解释,唇一张,谈栩然收了手,斜斜往身后藕红软垫上一靠,纤指回转,玩弄着一支细毫笔。

    陈舍微闷头吃了一阵,说自己买了铺面,送了炸果,又说自己买了公马、母驴供家中驱使及育种。

    反正在泉州大小事,不论谈栩然问不问,他都说了个干净。

    谈栩然倚在他对面,手上拿着小笺细毫笔勾画,间或轻‘嗯’一声。

    不知何时耳畔断了絮叨,谈栩然一抬眸,就见陈舍微已经逼到了眼前,又黑又大的瞳仁往下一瞥,见她画虫呢,又可怜兮兮看着她道:“夫人,可以亲一下吗?”

    房门半掩,还能听见阿巧回来了,正在院里同阿小边收拾烟火痕迹边聊天。

    谈栩然略带谴责的瞧了他一眼,这厢虽说:“还未入夜呢。”那厢又慢条斯理的收了小笺,搁了细毫笔。

    陈舍微觉得她一举一动无不风流,又觉她神色淡然,娇羞嗔怪总是点到即止,从未有过失控的时候。

    这叫他有些不安,望着她的目光灼灼,半分不离。

    谈栩然倚在榻上,陈舍微站在塌边俯下身来。

    “只一下吗?”

    她落了鞋的足就贴在陈舍微腿边,不过轻轻一勾,他就欺了过来,喃喃道:“不够的,夫人容我,多亲几下。”

    每每亲吻,或站或卧,多是他主动迁就她。

    不过唇碰到一处后,含唇纳舌等深入浅出之事总是谈栩然驱使的。

    谈栩然在亲吻这件事上也感受到了欢愉,尤其是陈舍微尝到滋味后,从欲浮沉的模样,甚至让她微微迷醉了。

    他这样喜欢与她亲近,却也忍得住不行房事,颇叫谈栩然意外。

    陈舍微心中似乎自有度量,不知是觉得时候未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谈栩然缓缓屈膝,状似无意擦碰而过,陈舍微果然不出所料的闷哼一声。

    这人,很能激出她骨子里掩着的恶劣。

    “阿爹,阿娘!”不知是阿巧还是吴燕子嘱咐了,陈绛如今进门来,总会先喊一声。

    陈舍微如梦初醒,恍恍惚惚的直起身,使劲搓了把脸,把脸搓成红透的番茄色,掩饰住醉染胭脂的坨红,看起来只是有些蠢拙,而不是诱欲了。

    避开陈家族里那些糟心事,这个年过得还算闲适旖旎,陈舍微叫陈绛进来,她从阿彤那得了些李子干,摊在茶几上和爹娘分吃,又道:“阿娘,可以养只猫儿吗?”

    “猫儿何须养?夜里瓦片上不都是吗?晾着的腊鱼也喂了它们两条。”

    谈栩然拈了一粒李子干吃了,尝出只是晒干了,没有别的调味,就示意陈舍微也吃。

    陈绛想起一出是一出,道:“这样也叫养猫儿吗?那好吧,去赵家玩的时候,听见后院枯叶堆里好些猫儿做夫妻,我想着得有小奶猫了,可以打小养起。”

    “养不过来了。”陈舍微摸摸她的脑袋,道:“开春了羊儿就要下崽了,小羊羔不还归你养吗?”

    小羊羔也是可爱的,不输给奶猫儿,陈绛这样一想,觉得自己肩上担子着实艰巨,就没再想着去赵家要奶猫的事情了。

    陈绛想着小羊羔的可爱,脚尖一点一点的轻晃着,谈栩然却想起出了年,要给陈家族里一个交代了。

    第67章 桂花米酒和初生猪崽

    甘嫂托给高凌带去的不只是炸果, 还有小白粿的一束头发,她做的一件袄子, 一份由谈栩然代笔的家信。

    甘力似乎当了个小军头 , 事务繁重,匆匆忙忙,只来得及扔给高凌一包银子。

    高凌一文不少的交给了甘嫂, 甘嫂给了高凌一个小红封,又把余下的推给了谈栩然。

    谈栩然算了算, 又拨出一堆给她。

    “草棚的租金。”

    “牙都要笑掉了。”甘嫂哭笑不得, 道:“草棚还费得多少铜子?”

    “还有你教阿绛针线的束脩呢。”

    “说得好听, 阿绛帮我带小白粿,我还要给她银子。”

    “她哪真带过,不都是闹着玩的?你过年不是给了她红封吗?”

    两人推来让去, 甘嫂忽然落下泪来,偏首拭去笑道:“眼窝浅没法子, 我只想着, 若是没你们收留, 眼下都不知过得是什么日子。”

    她不知,谈栩然知。

    她勉强一笑, 道:“不说这些了。”

    高凌蛮不好意思的收了甘嫂的红封, 他又没处放银子,转手又给了郭果儿,让他帮着记存。

    郭果儿虽机灵, 可只认得自己名字,捡了几本不要的废账, 见缝插针的请教陈舍微, 就连高凌这只吞了几点墨的小子, 也做了他两回一字之师。

    日积月累的,大账尚且吃不消,可陈家人口简单,进出耗用之类的,郭果儿一本小账拿出来清清楚楚。

    “那我先替你收着,要不要换些铜子方便花用?”

    郭果儿如今还有一间自己的小账房呢,每天夜里挑灯学字算账,晨起又属他起得最早,可他依旧浑身有劲,只怕懈怠一日,就追不上陈舍微的步子了。

    雪子噼噼啪啪的落着,高凌觉得脸上一粒粒的凉,无所畏惧的揣着铜子往草棚去,就见个老婆子往陈家来,郭果儿没问就让她进去了,应该是内院打了招呼的。

    他不好打听事儿,可见那婆子一双手粗粗大大,苍老又有力,他心里没由来的一跳,问:“这婆子来作甚?院里要买人了?”

    “那不是牙婆。”甘嫂听谈栩然提过一句,叹气道:“是个裹脚婆。”

    说罢她站起身往屋里走去,一双半裹的足还算稳当,可总归受了那一桩苦。

    高凌愣在原地,他是街面上长大的少年,不知宅门里女孩的那双足要怎么裹,也不知为什么要裹,只晓得很疼,他没受过,也知道很疼,何苦叫她受这一桩无用的罪呢?

    “老大。”裘志喊他,“你来看看猪,是不是要生了?”

    高凌回过神来,心事重重的往草棚走去。

    刘婆子只往内院里去,暮冬的葡萄藤架看起来空落落的,可并不冷清,空气中荡漾着暖融融的桂花香,馥郁迷人,颠乱了季节,仿佛这院里慢了外头一拍,眼下还是深秋呢。

    孙阿小又把刘婆子往厅里引,谈栩然端坐着,身侧炭盆上吊着的小锅就是迷幻金秋气息的来源。

    “再过几日就是仲春了,可才晴了半日,又落起雪子来,还是冷。”

    谈栩然用长柄勺盛了半碗桂花米酒出来,搁到刘婆子眼前道:“刘婆婆喝些,暖暖身子吧。”

    刘婆婆哪里尝过这样精细的酒水,受宠若惊的捧着杯盏,瞧着盏中酒水灿金,几粒软米沉在底部,幽香阵阵,叫她都不忍喝了。

    谈栩然缓缓开口,好似只是闲话。

    “阮阿姐倒与甘嫂一直有往来,小白粿满百天,她还送了礼来。”

    阮阿姐是刘婆婆的儿媳,也是替甘嫂接生的稳婆。

    “我这儿媳爱说爱笑的,好人缘。”刘婆婆笑道。

    婆母对儿媳满意已是难得了,谈栩然又道:“我听甘嫂说,阮阿姐只学了接生,不打算学裹脚呢。”

    “是啊,她心肠软,下不去那个手,也罢。”刘婆婆道:“我都这把岁数了,也做不了几回了。”

    暖酒沸过,不醉人,只是香气醺然,叫人软了舌头。

    听谈栩然说要买她的名声,刘婆婆有些不明所以,又似乎摸到了几分。

    “夫人的意思是?”刘婆婆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付婆婆三倍的银子,只假装给阿绛裹足,传个消息出去,不真裹。”谈栩然直白的吐出目的。

    刘婆婆怔愣了好一会子,道:“夫人既出了这样的价钱,又不用我出工,自然可以,就算日子长了,即便叫人发觉了,我只消对外说姑娘受不住苦,偷偷解了就行,老婆子一个,也没甚个名声。只是,您真不打算给姑娘裹足?”

    谈栩然原本不打算与这婆子说这么多,听她言语干脆,并不讨厌,便道:“婆婆当真觉得裹足美吗?”

    刘婆婆哪答得上这话,只道:“这,老婆子我说不上,可哪家姑娘不裹呢?不裹,以后婚事就落一节。”

    “我不要女儿为了取悦男人受罪。”谈栩然只道。

    刘婆婆听不大懂这话,但她其实又是懂得,想起前些年去算命,那瞎眼先生说她既造福又作孽,两厢抵消,才能堪堪得个安稳日子,不由得喃喃道:“姑娘福气真好。”

    见谈栩然不语,刘婆婆也不多说,收了银子,去了陈绛屋里,教她如何使裹脚布,又教谈栩然如何在鞋里用竹片衬了,可以短暂的塑出一双小脚来。

    尚且不是真正的裹足,足骨未折,陈绛已经疼得泪眼模糊。

    直到刘婆子解开长布,蜷曲的脚趾都麻木了,陈绛都感受不到脚趾了,只由得它们缓缓舒展开来。

    阿巧掩面看着,陈绛忽然看向她,蓄满泪的眸子坠下一行水珠来。

    “阿巧姐姐,你怎么受得了啊?”

    阿巧背过身去拭泪,转脸笑道:“都过去了,痛就忘了。”

    这是假话。

    所幸陈绛并未真正裹足,在院内她依旧可以跑跳的欢畅,只是出了院,上外头玩的时候,需得将脚藏一藏。

    高凌一直牵挂着裹足的事,心神不宁的,瞧见陈舍微换了旧衣走过来时,他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朱良惊道:“六爷,您给接生啊?”

    陈舍微伸手抬了一下他掉下来的下巴,笑道:“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