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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热 第56节

    「谢小姐回了燕大。」

    言简意赅的汇报消息弹出,很?快收拢于通知栏。

    温珩昱循过那则信息,淡然敛目,不作在意。

    助理将咖啡呈上,美式独特的浅淡醇香氤氲,较之于意式浓缩更加沉敛,他神情如常地收回手,心底却暗暗狐疑起来?。

    董事长的生活习惯向来?固定,而不知从何时?起,醇厚的意式浓缩换作了更为寡淡的美式,口味瞬间“由奢入俭”,又并非只是一时?兴起,已经持续至今。

    像是在公事之外?养成的习惯。但助理仅仅敢从心底疑惑,琢磨不出原因就算了,也不可能真把好奇写到脸上。

    温珩昱办公时?喜静,他欠身示意,正?要安静退出办公室,就听主座的男人疏淡开口——

    “多数人分手后?,会和前任保持朋友关系?”

    语意闲适低懒,仿佛只是无关己?身的过问。

    助理瞬间从工作频道转移至情感频道,被这闻所未闻的话题震惊了一下,但很?快调整过来?,认真且富有逻辑地答:“大部分是的,毕竟现在多数人都?是和平分手,不影响以后?来?往。”

    温珩昱似乎并不在意答案,闻言未置可否,仅仅示掌向他,意思是有劳,可以回去了。

    助理于是心惊胆战地退身离开。

    其实咖啡也好,刚才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也罢,他都?有隐约的猜测,指向那名谢小姐。

    而温董事长……

    他不确定地想:这位倒是意外?地,终于有了些人情味。

    第39章 39c

    肺癌2期的存活率很高, 隋老配合治疗,状态看起来似乎持续向好。

    但?他年轻时落下的基础病作祟,好?景不长, 医生很快向家属下达了癌细胞扩散的信息, 肺癌已?经步入3期。

    北城今日阴云落雨, 天际沉沉阴晦, 谢仃接到邱启的电话时还在小憩,听见消息立刻翻身而起,打车赶到医院。

    隋老刚进行完肺叶切除术, 麻醉时间没过,人在?监护室中躺着, 家属只能从门?外去看,然?而隔着重重的监护仪器, 连视线都无法安然落在病床上。

    邱启和隋父在?手术室外陪同了全程,此?刻都面?露疲惫,谢仃收伞赶来,顾不得被雨水打湿的衣摆, 蹙眉问:“手术怎么样?”

    “还算顺利。”邱启按了按额角,嗓音有些哑, “刚出来时有点心律失常, 现在?推进监护室无菌供氧, 先?观察着术后情?况,没异常的话就算平安跨过这坎了。”

    听起来像不幸中的万幸。

    “打电话就是告诉你一声, 怎么还跑过来了。”邱启看到她濡湿的衣摆, “没淋雨吧?”

    谢仃摇摇头, 朝监护室中望去:“没事,看到人了才放心。”

    目前看来, 手术成功的概率占较大?比重,但?具体还要等术后观察期结束,看医生如何说。

    这一路心中不上不下,了解情?况后,谢仃稍微松懈了些,随后环视场间,顿了顿:“隋泽宸没来?”

    “手术结束有一会儿了,他从这守了整天。”隋父疲惫地?捏了捏眉骨,“我和你邱叔都撑不住去休息了会,看现在?情?况稳定下来,就赶紧让他回家歇着了。”

    说着,他拿出手机查看,“也没回个电话,估计是累困了。”

    长廊一片冰冷寂静,只剩监护室隐约响起的电子音。窗外风雨浓,雨势丝毫不见细弱,反而比她刚才来时更盛。

    “他带伞了吗?”谢仃忽然?问。

    手术时间那么长,他们守了太久,都不知道外面?已?经暴雨倾盆。

    “没有。”邱启似乎也反应过来,“从这儿待太久了……医院应该能借到吧?”

    谢仃默了默,给隋泽宸拨去一通电话。

    无人接听。

    ……

    北城风雨飘摇。

    磅礴雷雨冲刷城市,裹挟着寒春刺骨的凉意,每一滴空气?都潮湿冰冷。

    雨落了很久,街上行人罕至。公园一角下沉式的隐蔽小亭,绿意脆弱的枝叶被风吹打,窸窣地?跌落而下,淌着绵延水痕坠向地?面?。

    手机屏幕亮着,来电显示静默地?持续半分钟,就被对方挂断,此?后没有再打来。隋泽宸翻过屏幕,没什么情?绪地?攥紧掌心烟盒,红底黑标的“lucky”被雨水溅过,泛起点点水色。

    另一个lucky还在?家里,隋泽宸不能让它闻二手烟,所以就从小区旁的花园里待着。

    烟感渡过唇齿,苦涩呛人。谢仃曾说抽烟解乏,是因为能心安理得地?借一根烟时间叹气?,旁人也不会过问。隋泽宸那时不太能理解,现在?倒觉得她的确说得在?理。

    没带雨伞,他现在?被淋成落汤鸡,从花园狼狈地?避着雨抽烟,估计真有认识的人路过,都不敢认这么落魄的形象居然?是他。

    谢仃耐性?不佳,电话只打一通,甚至唯一的那通都不等到无人接听,就被她自行挂断。

    隋泽宸觉得她近两年耐心渐差,又觉得自己等不到第二通电话了,她又不可能来找他。

    如果?她真的……

    “——隋泽宸。”

    熟悉的嗓音落在?耳畔,他顿住,缓缓抬起头。

    三月的风寒意料峭,亭外站着他想见的人。

    谢仃执一柄黑伞,在?北城萧疏的雨幕中低眸与他对视,眉眼干净,情?绪淡淡。她身上并没有风尘仆仆的痕迹,似乎从最开始就知道他会在?哪里。

    命运太荒唐,总在?他以为到此?为止的时候,让她突然?出现。

    如果?她真的来了。隋泽宸想。

    ——他一定会,重蹈覆辙。

    “爷爷情?况还不错。”谢仃利落地?将他指间香烟拿过,随手按灭,“要看见你在?这抽烟,老人家得气?得出院来训你。”

    隋泽宸拈过空荡的指尖,“你怎么来找我了。”

    “还人情?。”谢仃面?不改色,“当年我从这淋雨,你把我捞走的,今天回馈一下。”

    反正她怎么说都是对的。

    隋泽宸不在?乎,仰起脸看了她片刻,就低头抵在?她手臂,很轻地?叹了声:“姐姐,我好?累。”

    “我们不走了。”他说,“我们不回去了。”

    谢仃垂下视线,看清他掌心的烟盒,熟悉的好?彩标志映入眼帘,过去这么多年,依然?是那样清晰的“lucky”。

    幸运烟偶尔没有那么幸运。

    她微微抬手,本意是想唤他起来,但?隋泽宸相当自然?地?垂下脸,带着雨淋的凉意抵在?她掌心,蹭了蹭。

    “……先?回去。”谢仃终于无奈,“我不走,刚好?看看lucky。”

    隋泽宸目标达成,这才慢吞吞地?从她手中离开,站起身来。

    他的确是淋了雨,黑色卫衣看不出更多,谢仃上楼后收起雨伞,从玄关晾着,立刻指使人:“去换身衣服。”

    公寓陈设与当初没什么变化,只是lucky的小窝换成了更大?的,客厅沙发也不再凌乱堆放着她的画稿,整洁干净。

    lucky原本雨天嗜睡,见熟人来了,便期期艾艾地?凑过来与她亲昵。谢仃蹲下陪它玩,被蹭来蹭去亲了好?几口,才失笑着将它拎抱起来,示意它回去睡觉。

    lucky一向很听话,最后拿鼻头蹭蹭她手背,便啪嗒啪嗒踩着地?板回到窝中。

    对这里轻车熟路,谢仃接了杯热水端到客厅,将水杯放在?桌上时,无意瞥见叠摞在?桌角的设计稿,有些凌乱,她便顺手整理一把。

    有一张夹在?中间,纸张已?经歪出大?半,随她动?作摇摇欲坠就要飘落,谢仃索性?将它抽出放去最上面?,然?而目光扫过内容,却怔了怔。

    纸页已?经泛黄,上面?清晰勾勒着流畅的线条,棱角转折,弧度利落,是枚戒指。她看向右下角落款时间,是两年前。

    眸光微动?,她才将这张设计稿放回桌面?,身后便靠近熟悉的气?息。少年伸手越过她,拈起那一叠用途不明的纸张,在?指间轻掸。

    谢仃觉得不该将话题延伸,但?确实自己碰过这些设计稿,于是客观评价:“都挺好?看的,是未发布款?”

    隋泽宸不答,他抬指翻过那些手稿,纸页锋利,带着微凉的触感划过他指尖。

    他似乎迟钝一瞬,望着那道伤口,看它由白转红,血渐渐渗出,痛感也姗姗来迟。

    像谢仃给予他的一切。

    “戒指的设计就是给你的。”隋泽宸敛目,漫不经心按住伤口,“谢仃,你能不能别总无视别人的诚意?”

    谢仃顿了顿,从桌底的医药箱中取出创口贴,撕开给他递过去,才姑且反驳:“……我没有吧。”

    “是,你没有。”隋泽宸语意微冷,“你最懂怎么让我难受,这方面?你是高手。”

    或许是今天接收的情?绪太多,他也有些岁月静好?不下去,但?还是接过那枚创口贴,不怎么用心地?缠上指尖。

    小孩脾气?。谢仃无奈,看他贴都没贴对地?方,索性?就打算重新再拿一份,然?而衣袋中的手机却振动?起来。

    她常年开静音,知道这是有来电拨通,散漫扫过屏幕,却微妙地?顿了顿,暂且没有接听。

    又拿了个创口贴丢过去,谢仃言简意赅地?示意他好?好?处理伤口,“我接个电话。”

    隋泽宸这次很听话,安分地?将创口贴覆在?伤处,才问她:“邱叔的?”

    “不是。”谢仃顿了顿,“估计来查岗的。”

    隋泽宸掀起眼帘。

    谢仃并未注意到他转瞬的眼神变化,背身划过接听,稀松问:“怎么了?”

    温珩昱语意疏淡:“看看现在?几点。”

    谢仃不明就里,看了眼客厅时钟:“五……”

    话未说完,她突然?顿住,想起某件重要的事。

    “你不会在?燕大?吧?”她有些心虚,“我下午临时有事出门?,忘跟你说不用来接我了。”

    温珩昱未置可否,嗓音不辨情?绪:“现在?位置。”

    这次真是来查岗的了。谢仃在?转瞬之间想过无数应对方案,边思考边开口:“这里离燕大?有点远,我待会就……”

    她正说着,身后却忽然?抵近温热的气?息,谢仃话语一顿,腰身便已?经被少年从后虚虚揽住,不给她回头推拒的余地?。

    隋泽宸秉性?中锋利的部分展露无遗,他将下颚抵在?她颈侧,温热呼吸近在?咫尺,藏伏隐晦的侵略性?。

    “姐姐。”他低声,“是很重要的电话吗?”

    谢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