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书屋 - 科幻小说 - 完美虫母模拟器在线阅读 - 第71节

第71节

    他说,发现了一只劣质虫母。

    塞克拉的声音将阿舍尔拉到了前不久与王虫的对话里——

    “雄性虫族们所谓的‘传承记忆’是什么?”

    “是劣质虫母!”

    ……

    年轻的雄性虫族拥有日行千里的能力,更别提高级虫族在体能上的优越。

    塞克拉是独自巡逻至雪原边缘地带时,发现了这只劣质虫母。

    因为近乎极端的低温,被称之为“废物花瓶”的劣质虫母已经彻底失去了声息,一整个白腻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已经冻僵有些时间了。

    塞克拉不是那种见着虫母就管不住自己的野生种,面对一个劣质虫母的尸体也做不出来什么过分的事情,只片刻的犹豫,他便决定将劣质虫母带回来给阿舍尔。

    此刻,冰洞内——

    大概有一米出头的劣质虫母蜷缩在中央,浑身僵硬,是死亡后有一段时间的证明。

    这是阿舍尔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劣质虫母。

    从前他对劣质虫母的印象仅来源于模拟器的叙述,对于这似乎生活在虫族最底层的生灵总缺乏实质性的了解,可当此刻真正见过后,阿舍尔好像忽然明白“废物花瓶”的称呼从何而来。

    ——这来源于劣质虫母本身。

    它们的外形近似春蚕结出来的茧,相对长出半截,丰腴肥硕,通体白腻柔软,只有最原始、钝化的口器和狭窄的泄殖腔作为头尾的区分。

    劣质虫母缺乏视觉、嗅觉的感知,就连精神力也低得可怜,这样一团无力的生命,自然无法反抗任何来自外界的侵害——不论是其他雄性虫族的觊觎欺负,还是其他猎食者的窥视。

    它们从出现之际,便只能接受落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遭遇。

    甚至阿舍尔很难不怀疑,劣质虫母这近乎单细胞生物的状态,真的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吗?它会知道虫族社会内的规则吗?它可以分辨落在自己身上的遭遇吗?

    阿舍尔思考之际,小怪物忽然开口——

    “妈妈,它们也发现了劣质虫母。”

    精神力尚未恢复的虫母无法融入芬得拉家族交流的蛛网,于是便由始初虫种和塞克拉作为消息的传递者。

    “……在哪儿发现的?”

    随时关注着消息的塞克拉抢先回答:“戈壁上发现了一只,松林里有两只,靠海附近两只,都是还存活着的劣质虫母。”

    末了,他炫耀似的看了眼旦尔塔,那张异域风情的面孔上颇有种小人得志的骄傲——当然,这并不影响这副皮囊上的优越。

    阿舍尔拧眉,此前因为地质重构,他一路从荒原到沼泽湿地,跨越了上万米的路程,一只劣质虫母都没见过,怎么这突然一下子就冒出来五只?

    对事情的怀疑不免令他又一次想到遭人厌烦的王虫,阿舍尔看向塞克拉:“你对劣质虫母的了解有多少?”

    塞克拉一愣,显然没想到会问自己,他回忆片刻,所讲述的内容,与模拟器给阿舍尔提供的资料差别不大。

    “……只是这些吗?”

    塞克拉点头,脸上还有种不解的疑惑。

    阿舍尔凝神思索。

    在对剜眼珠的恐惧之下,可谓养尊处优、向来是命令自己子嗣的王虫显然不可能有撒谎的可能,那么他所说的“劣质虫母”就必然与雄性虫族们跨越高级后的“传承记忆”有关。

    只是……

    塞克拉脸上的疑惑并不作假,只能说明他对此是真的一无所知,云端上的王虫在有关于“劣质虫母”的事情上,倒是死死瞒住塞克拉,就是不知道他口中的兄弟库亚是否知道。

    “妈妈,伽德伽斓有话要转告你。”

    这一次换旦尔塔传话。

    始初虫种在面对一切除阿舍尔以外的事情时,总保持着一种无起伏的平静。

    旦尔塔:“伽德和伽斓从劣质虫母的腹中诞生。”

    这一点,阿舍尔当初驯服两兄弟的时候就知道,但从未深入了解过。

    伴随着旦尔塔的传话,他从两兄弟的叙述中,大概勾勒出了一只劣质虫母所拥有的形象——

    孱弱,无力,移动能力、感知能力极差,通常而言无法诞下优秀的后代,但也有如伽德、伽斓这样的特例。

    劣质虫母的生命就像是转瞬即逝的蜉蝣。

    据两兄弟回忆,它们幼时才从卵中爬出来不久,孕育它们的母亲就已经了无声息,似乎因为生育而耗尽了全部的生命力,后被它们葬在山洞的深处,与干花干草为伴。

    ……太奇怪了,这样生命力弱小的劣质虫母,又是如何与“传承记忆”搭上关系的?

    阿舍尔想不出来,便伸手轻轻碰在了这只已经冻僵的劣质虫母的脑袋上。

    ——哗!

    像是整个神经意识触发到了什么关键内容,在骤然降落的黑暗里,阿舍尔看到了一颗橙黄色的眼珠。

    画面快得转瞬即逝,当阿舍尔脱离那一片黑暗时,鬓角已然挂着零星冷汗。

    “妈妈?”

    旦尔塔和塞克拉异口同声,时时刻刻关心着虫母。

    比起塞克拉眼巴巴地看着,旦尔塔则更为直接,他伸手轻轻蹭了蹭虫母的侧脸,细微的潮湿足以彰显对方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我没事。”

    阿舍尔喉咙干渴,似乎窥见了真相。

    在和王虫的数次交锋里,没有一次能比现在的他更加毛骨悚然——

    每一个随机出现在地表各处的劣质虫母,其本身就来源于王虫。

    甚至从某种程度来讲,劣质虫母就是王虫丧失了主意识的一部分分支。

    【滴,恭喜宿主激活任务奖励“王虫的秘密”延伸段。】

    【请问是否现在接收?】

    【是or否】

    没有什么需要多加思考的,阿舍尔选择了是。

    正如他所猜测而窥见的真相——

    劣质虫母本身就来自于王虫,它们是王虫摘除一部分躯干上生长的眼珠,再经过云端科技培育出来的产品,因此才得“劣质”一说。

    最重要的是,王虫在剥离自己血肉的初期,便赋予了它们名为“传承记忆”的诅咒。

    王虫用自己的血肉作为最基础的培养皿,后续生长出来的劣质虫母便拥有了高级虫母在血肉和精神力上的吸引,自然变成了很多雄性虫族在特殊时刻可以利用的“废物花瓶”。

    于是,当劣质虫母被随机投放在地表上时,它们对虫族所拥有的吸引力便开始发酵……

    不管是□□还是诞下孱弱的后代,这些接触必然会间接在部分意志力薄弱的雄性虫族身上打下精神力暗示的标记。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代又一代,将会有越来越多的雄性虫族都潜移默化拥有王虫所想让他们拥有的“传承记忆”,从而变成被圈养在地表的肉畜。

    而另一方面,对待意志力强大的雄性虫族,劣质虫母也同样能起到作用——

    从阿舍尔正式在这颗星球上生存开始,一直明确着一点:没有子嗣保护的虫母是整个生物圈的最底层,它们可能会面临各种危险的猎食者。

    或许是骷髅蜥、或许是巨型沙虫,也或许是别的什么以劣质虫母为食谱的动物……

    但这并非是自然发展,而是人为诱导的结果。

    随机投放至地表的劣质虫母弱小且毫无反抗的能力,它们自然就变成了最好捕捉的猎物,再加上高级虫母血肉上贡献的香甜,演变成猎食者钟爱的食谱似乎也变得极其自然。

    毕竟,没有哪个猎食者会拒绝送上门的食物,尤其还很香。

    于是,数次的习惯性捕食后,骷髅蜥、巨型沙虫等生物被王虫“培养”成了虫母的猎食者,它们的食谱也一路扩增,包括了可能在这片陆地上遇见的任何等级的虫母,在无形中为王虫统治云端的野心减少阻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环环相扣的算计不止于此。

    骷髅蜥、巨型沙虫捕食劣质虫母,但同样它们也是一部分雄性虫族的猎物。

    就好比芬得拉家族的子嗣们,它们对劣质虫母没兴趣,也不会直接与其接触,但多多少少都曾有过捕食骷髅蜥和巨型沙虫的经历。

    于是,这类名为劣质虫母的精神力毒素,便开始一路在食物链中积累,其浓度随着消费者级别的升高而增加,且无法被自我消耗。

    当某一天,有雄性虫族踏入了高级行列后,积累在它体内的精神力毒素便会彻底发作,带领着它走向地表的最高处,主动成为了躺在王虫餐盘中央的“肉畜”。

    就像是前几日险些步上之前那些高级虫族后尘的乌云。

    王虫的秘密,远比阿舍尔所想的更加叫他恶心作呕。

    他开始质疑,一步步推进“劣质虫母”成为祸害整个地表虫族的精神力毒素的计划,是出自王虫之手,还是他曾经的那些伴侣、子嗣?

    阿舍尔不难想象,这则秘密如果不曾被发现,那么整个地表虫族的结局必然是无尽的黑暗。

    以及王虫永恒的统治。

    第45章 贫穷是我的命运

    劣质虫母的事情阿舍尔并没有隐瞒, 当塞克拉义愤填膺地把真相转告给其他芬得拉家族的子嗣后,整个精神力连接的蛛网上都一阵震颤。

    这样的手段和真相对于地表虫族来说太多恶毒,它们虽然不至于对劣质虫母生出如王虫一般的恶感, 但也自然敬而远之。

    和其他子嗣们谴责的同时,塞克拉忽然扭头, 对面色沉冷的虫母道:“妈妈,它们问现在发现的劣质虫母怎么办?”

    阿舍尔一顿, 眼底同样闪过迷茫。

    能怎么办?

    虽然劣质虫母来源于王虫, 在意识和认知上完全就是一张白纸,不管是诞生还是遭遇这一切, 处于完全的被动, 因而在对待它们的办法上, 阿舍尔也不免发难。

    思索无果, 阿舍尔才道:“先把发现的劣质虫母带着吧……别伤害它们,如果有已经死亡的, 那就埋起来吧。”

    阿舍尔倒是想断绝这条毒素积累的食物链, 奈何他自己现在还一头雾水,只能暂做计划,至少防止已出现的劣质虫母遭遇意外。

    他提醒道:“死亡的……要记得埋深一点。”

    埋浅了可能被其他猎食者发现, 便白费了功夫,想要断绝后续被刨出来的可能, 至少得在地下一米深。

    阿舍尔细致交代, 塞克拉则作转述,等他转头再看向冰洞内冻僵的劣质虫母时,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在此之前, 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生命……

    从诞生原因到生平经历,都透着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